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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乘務員是老酸奶時,我感到上帝也站在我這邊。你不了解老酸奶,在他整個生涯中,就沒對任何乘客感興趣過。他當班的主要目標就是盡早回到自己那間難聞的小房間睡覺。

還有不到五分鐘列車就要出發了,我們站在那兒聊天,門半掩著,肯裏克面對著走廊。不一會兒,他說他最好下車,不然就要被載到高地去了。我指著在他旁邊臥鋪上的小旅行包說:“如果你打開包,就能找到我給你準備的東西。請收好這個紀念品直到我們再次見面。”

他簡直是懷著孩童般的渴望,彎下腰打開了兩個鎖。這個位置很完美。我從口袋裏拿出最稱心如意的武器,它是人們為了殺死偷襲的敵人而發明的。沙漠之國的原始人,沒有刀沒有槍,但是制作了沙球。一塊碎布和一小把沙子,就能讓顱骨像雞蛋殼一樣破裂,而且很幹凈,沒有血或掙紮。他發出了一陣小聲的嘟囔,向前倒在了旅行包上。我鎖上門,看他的鼻子是否流血,沒有。我把他拖下床,捆起來塞到床下。這是我唯一的失誤。床下有一半的空間都被一些從未移動的東西占據,而他身材瘦長,膝蓋怎麽也推不進去。我脫掉外套,把它扔在床上,用以蓋住他的腿。我這樣安排,不但能遮住腿,而且看起來很隨意。汽笛響了,我把去斯庫尼的車票露出一半和我的臥鋪票,一起放在了酸奶可以看見的鏡子下的小架子上,然後我就去了走廊裏的衛生間。在送別的時候,沒人會對其他事情感興趣。我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等待著。

大約二十分鐘後,我聽見連續的關門聲,那意味著酸奶在巡視。當我聽見他在旁邊那個臥鋪房間時,我就開始大聲地洗手。不一會兒,他便敲門問我是不是B7的乘客。我說是的。他通知說已經找到了我的車票並取走了。我聽見他走進旁邊的車廂,還有關門的聲音,我便返回B7鎖上了門。

那之後,我有完全不被打擾的三個小時來把一切布置得無懈可擊。

親愛的格蘭特先生,如果你曾想找個肯定不被打擾的地方,給自己買一張去蘇格蘭北部的臥鋪票。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地方像乘務員巡視後的臥鋪房間那樣安全不被打擾,甚至連沙漠也比不上。

我把肯裏克從臥鋪下拉出來,將他的頭在洗手盆的邊緣摩擦,然後把他放在床鋪上。我檢查了他的衣服,讓我很滿意都是來自世界各地。他的內衣好像是印度洗的,他的西裝是在香港做的,他的鞋來自卡拉奇。他的表是便宜的金屬表,沒有姓名沒有縮寫。

我把他口袋裏的東西拿走,放入查爾斯·馬丁的書和東西。

他還活著,不過當我們駛過拉格比幾碼遠後,他就停止了呼吸。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布置現場,就像戲劇裏說的。我想我沒有任何遺漏,是嗎,格蘭特先生?細節處理得很完美,甚至是洗手盆裏的碎發和他弄臟的手掌。在我留下來的旅行包中,裝了幾件我自己的舊衣服,很破舊,洗了很多次,是他會穿的那種款式,那些法語物品是我自己的東西:一本小說和一本《新約全書》。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東西,酒瓶。

肯裏克的腦袋非常硬實。當然,我是指喝酒,怎麽喝都不醉,不是指沙袋襲擊的結果。晚餐時,我就讓他喝威士忌,還給他一杯辭別酒,量大到誰看了都會退縮。他看見半杯純威士忌也有點疑慮,不過,就像我說的,他總是急於取悅我,所以沒有推脫就喝了。他仍然很清醒,或者說至少表面看起來是清醒的。但是,當他死的時候,血液和胃裏都充滿了威士忌。

我布置完他的臥鋪房間後,那裏也充滿了酒氣。當克魯郡的燈光出現時,我進行了最後一步。我把只剩一半酒的酒瓶放在地上,讓它在地毯上來回滾動。火車慢下來時,我就打開門,隨後關上門走了。我一直走到離B7有幾個車廂遠的地方,才停下來若無其事地看著站台上的來來往往。我隨意地下了火車,走上站台,慢慢地溜達。我戴著帽子,穿著大衣,所以不像乘客,沒人注意到我。

我搭午夜的火車返回了倫敦,淩晨三點半抵達尤斯頓站。我興奮地一路走回了家,就像是行走在空中。我進了屋,踏踏實實地睡到了七點半穆罕默德進來叫我的時候。他提醒我,在九點半有個約會,要招待百代電影公司的代表。

直到你來拜訪我,我才知道,在他的大衣口袋裏有一份寫著潦草字跡的報紙。我承認,自己有一瞬間感到很驚慌,因為我本該把所有東西都檢查一遍,但是很快我就釋懷了,那是可以被原諒的疏忽。無論如何,那都無法危及我無與倫比的成就。我讓他留著那件破衣服,也是有意布置的。就算那證明是肯裏克的筆跡,也不會引起當局的興趣,因為那個年輕人已經被認定是查爾斯·馬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