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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的日期是星期四早晨。

親愛的格蘭特先生:

或者我該叫探長?噢,是的,我知道,沒花多長時間我就查出來了。我那優秀的穆罕默德,是一個比維多利亞地區那些善心的外行們更出色的偵探。不過我就不提你的級別了,因為這是一封社交信函。我寫信給你,是作為一個卓爾不凡的人寫給另一個值得他注意的人。實際上是因為,你是唯一一位曾讓我湧起過片刻欽佩感的英國人,所以我把這些實情向你,而不是向報紙和盤托出。

當然,因為我確信你也對此感興趣。

今天早晨,我收到一封來自我的追隨者保羅·金賽休伊特的來信,通知我他在阿拉伯半島的發現。信是應他的要求,從《晨報》寄出的,預計明天早晨發布這則消息。這份謙恭讓我很感謝他。真是諷刺,應該是那位了解山谷存在的年輕人肯裏克啟發了他。當肯裏克在倫敦時,我見了他很多次,在他身上我沒有發現任何值得享有如此偉大命運的特質。他就是一個非常平庸的年輕人,愚蠢地駕駛著一個呆板的新發明,穿越沙漠來打發日子,而這裏只有兼具耐力和決心的人才能征服。他有一個完整的計劃,通過我來提供運輸,他帶我去找那個他的發現。不過那當然很荒謬。我的生活和我在沙漠上享有的名望,不是靠一個來自樸次茅斯小街中的儀表板看守人帶我發現的,不是提供交通,雇用駱駝,給其他人提供方便的。這樣一個年輕人因為氣候災難和地理意外,偶然撞見了世界上最偉大的發現,並將因此獲益,而這些讓別人不惜犧牲生命去探險。這讓我無法想象。

就我的判斷而言,這個年輕人唯一的美德就是有自制力(你為什麽要把你的興趣浪費在一個如此無趣的人身上)。當然,別誤解,這種自制力是指在說話方面。從我的觀點看,讓他這個具有自制力的人繼續嚴把口風非常重要。

因為他準備四日在巴黎見另一個同事(可憐而又美麗的魯特西亞,被野蠻人永遠地破壞了),所以我只有不到兩周的時間來謀劃這事。事實上,我不需要兩周。如果需要,兩天我就能達到目的。

我曾乘坐夜車前往蘇格蘭旅行。夜裏我醒著寫了些信件,當火車抵達第一個停靠點克魯郡時,我把它們寄了出去。我寄完信,站在站台上張望,我想離開火車卻無人察覺是多麽容易。乘務員下車迎接晚到的旅客,然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當行李被裝上遠處的行李車廂時,火車會在這個空無一人的站台上等待很長時間。如果有人想無人知曉地旅行到此,他就可以下火車,卻沒人知道他曾上過車。

這段記憶是我靈感的兩個支柱之一。

第二就是我擁有查爾斯·馬丁的證件。

查爾斯·馬丁是我的機修師,是我曾雇用過的唯一一個歐洲人和唯一一個技師。在我最不成功的一次探險中,一次半機械化的探險中,我雇用了他,因為我的阿拉伯人沒人熟悉機械(雖然學起來很快,唉!)。他是個令人討厭的人,除了內燃機什麽都不感興趣,還逃避他的那份營地責任。當他在沙漠中死去時,我一點也不難過。那時我們已經發現,車輛是個累贅而不是幫手,決定丟棄它們,所以馬丁已經失去了作用(不,他的死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在這件事上,是上帝自己在清理垃圾)。沒人索要他的證件,因為是從一個海岸到另一個海岸的旅行,所以我們不會再回到雇用他的那座城市。他的證件就放在我的行李中,我和其他人都不感興趣,隨後和我一起返回了英格蘭。

當我需要讓肯裏克這個年輕人緘默的時候,我想起了它們。肯裏克看起來和查爾斯·馬丁挺像。

肯裏克計劃返回東方工作,等我來找他會合,然後我們再一起出發去探險。他常常來布裏特巷看我,討論路線,對他未來的成功沾沾自喜。當我看見他坐在那兒,喋喋不休地說著廢話,我感到很可笑,因為我已經準備用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送他升天。

肯裏克準備搭三號的夜間渡輪去巴黎。他好像很喜歡坐渡輪,會特意走很多英裏的路去搭方頭淺平底船過河,而實際上距離他所在的地方幾碼遠就有一座橋可以通過。我想,多佛渡輪他坐了有兩百次。當他告訴我已經訂了一張火車渡輪的臥鋪時,他一走我就打電話,以查爾斯·馬丁的名字訂了同一天晚上去斯庫尼的臥鋪。

當我下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建議,因為同一天晚上我要去蘇格蘭而他要離開去巴黎,他可以把行李(他只有兩個行李箱)放在維多利亞站的寄存處,提前和我在布裏特巷吃個飯,然後在尤斯頓站給我送行。

他總是很高興地贊成我的任何提議,而這次,我知道他也會同意。我們一起吃晚飯,有飯、肉餅和杏子菜(需要很長時間烹煮,才能讓杏子入味),這道菜是穆罕默德教盧卡斯太太做的。然後穆罕默德開車送我們去尤斯頓站。在尤斯頓站,我派肯裏克去取我的臥鋪票,而我繼續往前走。等到肯裏克來找我時,我已經找到了臥鋪房間,並在站台上等他過來。如果他偶然問我為什麽用查爾斯·馬丁的名字旅行,我就托詞說因為我的知名度,所以才要隱姓埋名。但是他對此毫無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