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3/4頁)

格蘭特高興地發現,客人的到來並未打擾克倫的家庭氛圍。她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美麗,也沒料到有人在關注她。帕特能被她所征服一點也不奇怪。

只有當格蘭特臥室的門最終關上,只剩他一人時,他的腦袋才能去想在摩伊摩爾郵局中等待著的一大袋信件。一大袋的信!好吧,這沒什麽大不了。畢竟,他在刑事調查部待了一輩子,有些人,一生中唯一的興趣就是寫信。寫給報紙,寫給作者,寫給陌生人,寫給市議會,寫給警察。寫給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寫信所帶來的滿足感。這堆信中有八分之七都是那些酷愛寫信人的傑作。

但還有剩余的八分之一。

那剩余的八分之一會說些什麽?

早晨,他看見客人為去河邊準備著工具,她希望格蘭特能一起去,不過他更想去摩伊摩爾的郵局。平靜低調的她便很獨立地出發了,格蘭特看著她走下小道,想著她多像一個少年而非遺孀。她穿著非常簡潔的褲子和一件不太體面的短夾克衫,他向湯米談到她是少數穿褲子真的很好看的女人。

湯米說:“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位穿著高筒膠鞋看起來很漂亮的女人。”

所以格蘭特便前往摩伊摩爾去拜會邁爾太太。邁爾太太希望他能有個秘書,然後遞給他一把剪紙刀。它是一把薄薄的銀制品,很晦暗,上面有一個紫水晶做成的薊頭。他指出這把刀具有純度印記(英國倫敦金業公會在金銀制品上打的印記——譯者注),在如今還挺值錢,他不能從一位素不相識的女士那裏接受這麽貴重的禮物。她說道:“格蘭特先生,那東西在我的店鋪已經待了二十五年。它是為那個還會閱讀時代的人們所做的紀念品。現在的人們只是看和聽。你是這二十五年來我遇見的第一個需要剪紙刀的人。實際上我想,等你要撕開這麻袋裏的所有信時,會需要不止一把剪紙刀。反正,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這局裏遇見有一大袋的信寄給某個人,我也想留個紀念。所以你就接受這把小刀吧!”

他感激地收下小刀,然後就把大袋子擡上車,返回了克倫。

邁爾太太在他身後說道:“那個袋子是郵局的財產,所以要還回來!”

格蘭特把袋子拿到自己的屋裏,將小刀磨到發出喜人的亮光,像是很高興在多年後被人所注意。他把信倒在地板上,清空了袋子,然後用刀把收到的第一封信劃開。第一封信質問他怎麽敢把作者所寫的詩句置於眾目睽睽之下。這是1911年春天,在她的靈魂導師阿祖爾的指導下,滿懷悲傷和內省所寫下的。如此放肆地把她自己珍貴的詩句暴露於眾,就像將她的裸體進行公開的展覽。

有十三封通信者宣稱寫下了那些詩句(沒有靈魂導師),並詢問他們能獲得什麽好處。有五封寄來了完整的詩歌——不同的五首詩歌——並且聲稱他們是作者。三封指責他褻瀆上帝,還有七封說他是抄襲《啟示錄》。一封信寫道:“老兄,謝謝你晚上的款待,今年在特利河的魚釣得怎麽樣?”一封信讓他去看經外書,一封信提到《天方夜譚》,一封信提到瑞德·哈格德,一封信提到《神智論》,一封信提到大峽谷,還有五封信提到中南美洲幾個不同的地方。九封信寄來了戒酒良方,二十二封信寄給他神秘的邪教傳單。兩封信建議他訂閱詩歌雜志,一封信提出教他寫暢銷的詩歌。一封信說:“如果你是在比申布爾和我一起度過雨季的A.格蘭特,這是我現在的地址。”一封信說:“如果你是在阿爾瑪菲和我共度良宵的A.格蘭特,這封信只是一個問候,我希望我的丈夫一切都好。”一封信寄給他格蘭特家族的詳細資料。還有九封信是汙言穢語,三封信字跡不清。

這裏有一百一十七封信。

讓他感到最好笑的是一封信寫道:“我已經破譯了你的密碼,你這個該死的賣國賊,我會向政治保安處告發你。”

根本沒有一封信有一點幫助。

哦,好吧。他真沒抱什麽希望,只是瞎猜而已。

至少他從信中獲得了些許快樂。現在他將放平心態去釣魚,直到他的病體康復。他很好奇,佐伊·肯塔倫會住多久。

那位客人帶了三明治,所以並未來吃午餐,不過下午的時候,格蘭特帶上釣竿隨她來到了河邊。她或許已經釣遍了整個克倫,但可能還是不及格蘭特了解這片水域。她會欣然聽取一些謙遜的建議。當然,他去河邊的目的不是只為了和她聊天。他是去釣魚。不過他首先得找到她在哪片水域釣魚,找到她時,也不能揮揮手就路過。

他當然沒有只是路過。他坐在岸邊,看她拋下名為綠色高地的魚餌釣大魚,過去一個小時裏,她試過各種魚餌釣魚。她說:“它對我嗤之以鼻。我們之間已經變成了私人恩怨。”她從小開始釣魚,用起魚竿遊刃有余,就像勞拉說的,簡直是心不在焉,看起來讓人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