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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憤怒地說:“好啊,笑吧!周日你會去教堂給我的墳墓送花圈,那就是你周日做的事,而不是去斯庫尼!”

“我沒想過要做這麽奢侈的事情。最多就是當我偶爾路過的時候,帶點大雛菊。去戴上你的圍巾,你需要它。”

“圍巾!現在是三月!”

“三月也很冷。戴上你的圍巾,它能避免你身體虛弱。”

“你這麽在意我的虛弱,只是在意你和你的雛菊。格蘭特家族一直很吝嗇,非常地可憐吝嗇。很高興我是蘭金家的一員,很高興我不用穿那醜陋的紅色格子裙。”帕特那條破舊的綠色蘇格蘭短裙是麥金太爾家的,穿起來比格蘭特家的灰色服飾更配他的紅頭發。這是湯米媽媽的想法,她是一個優秀的麥金太爾人,很高興看見自己的孫子穿上她所稱的文明服飾。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坐在汽車後座,壓抑著怒火,被他所鄙視的圍巾遠遠地扔到了後座的雜物堆裏。

“異教徒不該去教堂。”他說道。此時他們從石子路駛向大門,松動的石子從輪胎下崩出。

“誰是異教徒?”他的母親一邊問一邊注意著路況。

“我。我是伊斯蘭教徒。”

“那麽你更需要去基督教會來改變信仰。帕特,把門打開。”

“我不想改變信仰。我這樣很好。”他拉著門隨後再關上。“我不喜歡《聖經》。”當他再次回到車裏時說道。

“你不會是個好的伊斯蘭教徒。”

“怎麽不會?”

“他們也有一些《聖經》。”

“我敢打賭他們沒有大衛。”

格蘭特問道:“難道你不喜歡大衛?”

“一個可憐而又多愁善感的家夥,像個姑娘一樣又跳又唱。《舊約》裏沒有一個人值得我信賴,可以一起去賣羊。”

他筆直地坐在後座中間,反抗的心緒讓他無法放松,沉浸在心不在焉的憤怒中,失落的眼睛看著前方的路。這讓格蘭特想起,他一樣可能癱在一個角落裏悶悶不樂,很高興他的侄子是一個粗魯、會勃然大怒的人,而不是一個崩潰的小可憐。

這個受傷的異教徒在教堂下了車,依然怒氣沖沖,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加入側門那一群孩子之中。

當勞拉再次發動車子時,格蘭特問道:“他會規規矩矩地待在這兒嗎?”

“哦,是的。你知道,他很喜歡這裏。當然杜奇也在這兒:他的約拿單。哪天不向杜奇發號命令,才白過了這一天。他知道我不會讓他去斯庫尼。他只是試試而已。”

“讓人印象深刻。”

“是的。帕特是個好演員。”

當帕特的想法從他的腦海裏消失時,他們已經又駛出了兩英裏遠。隨後,非常突然,他便陷入了帕特離開後所留下的空白之中,意識到自己正坐在車裏,被關在車裏。他立刻停止了用一個成人的寬容和愉快看著一個孩子的無理取鬧,轉而變成了一個孩子喋喋不休、驚恐地看著一個巨人懷有敵意地靠近。

他把這邊的窗戶完全搖了下來,說道:“如果你覺得窗戶開得太大就告訴我。”

她說:“你在倫敦待得太久了。”

“為什麽?”

“只有住在城裏的人才如此迷戀新鮮空氣。鄉下人喜歡室內悶熱的空氣來調劑無休止的戶外活動。”

“你要想的話,我就把它搖上去。”雖然他的嘴很僵硬,還是盡力說出了這些話。

“不,當然不用。”她說道,隨後繼續聊起他們所訂購的車子。

那場戰爭照舊開始了。爭論照舊,伎倆照舊,哄騙照舊。格蘭特望著敞開的窗戶,提醒自己,這只是一輛車,它隨時都可以停下,他刻意讓自己去思考一個過去的問題,說服自己能活下來就很幸運了。但是恐懼的潮汐伴隨著可惡的威脅緩緩湧上來。這股邪惡的潮汐像浮渣讓人惡心。現在它充斥了他的胸膛,如此壓抑幾乎無法呼吸。現在它升到了喉嚨,感覺纏繞在他的氣管,像鉗子一樣掐住了他的脖子。此刻就要充塞他的口腔。

“拉拉,停車!”

“停車?”她驚訝地問道。

“是的。”

她停下車。格蘭特顫抖著雙腿逃出了車子,站在石堤上,吸了一大口的新鮮空氣。

她擔心地問道:“你感到不舒服嗎,艾倫?”

“不是,我只是想要下車。”

她用放心的語氣說道:“噢,就這樣!”

“就這樣?”

“是啊,幽閉恐懼症。我還擔心你病了。”

他苦澀地說:“你不認為這是病嗎?”

“當然不是。當我去看切達洞穴時,我曾差點被嚇死。以前我從來沒有進過洞穴。”她關閉了發動機,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半轉著身子對著格蘭特,“除了那些我們小的時候稱為兔子洞的洞穴。”她把香煙盒遞給他。“我以前從沒有真正去過地下,我一點也不介意去一次。我滿懷渴望,高興地下去了,但是當我從入口走了半英裏,恐懼向我襲來。我嚇得直冒汗。你也常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