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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周日新聞剪影》又自己出了一篇采訪。這讓格蘭特在這個星期第一次樂了。受訪者是梅格·辛德勒太太。她之前也是工廠女工,但是現在已經是八個孩子的母親了。她想知道那個該死的老姑娘海倫·科珍斯到底明不明白自己說了些什麽,她希望科珍斯會因為自己說的那些謊話下地獄,天曉得她有一個酗酒成癮的母親,怪不得才會生下這樣糾纏不休、暴躁易怒、尖酸刻薄的女兒,大家都知道,早在海倫·科珍斯心懷鬼胎地來廠子上班之前,克裏斯汀娜·哥特貝德就離開鎮子了。

文章的原話不是這個樣子,可是每個讀者都清楚它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梅格確實認識克莉絲汀。她說,克莉絲汀是個安靜的姑娘,總是想要做得更好。她不怎麽受同齡人的歡迎。她父親過世了,她和哥哥同母親一起住在三居室的廉價公寓裏。克莉絲十七歲的時候,她母親也去世了,於是這一家子就從諾丁漢消失了。他們本就不屬於鎮子也沒有紮根,所以他們離開的時候也沒有人為他們傷心難過。但多少年以後,來這個鎮子的人肯定是絡繹不絕的。

格蘭特想知道贊米是怎麽讓那個滿嘴胡話的海倫耍得團團轉的,還當了次冤大頭。這麽說來她母親應該是更喜歡哥哥,是吧?格蘭特想著這到底什麽意思。一先令蠟燭。什麽樣的家族仇恨才會驅使克莉絲汀在自己的遺囑中寫上這樣的話呢?哦,算了!新聞記者固然聰明,但是蘇格蘭警場總會有不向外界媒體泄露的強有力方法與渠道。在今晚回去的時候,克莉絲汀早年生活的全部細節調查,肯定就已經放在他辦公桌上了。他把《周日通訊》扔在一邊,從報紙捆裏抽出其他來看。《周日電訊報》寫了一個專題報道——這是占滿版面最為嚴肅卻又極為廉價的捷徑。從坎特伯雷的紅衣主教,到傑森·哈默,每個人都說了自己對克莉絲汀·克雷個人以及對她藝術影響力的看法(《周日電訊報》喜歡影響力和藝術。甚至面對拳擊手們他們也不談拳法:他們想要談的是拳擊藝術)。這篇小小的專題基本就是循規蹈矩的一些俗套話,但是傑森的一堆病句裏,卻飽含著最真摯的誠意。瑪塔·哈洛德說自己為克雷的天賦所傾倒,她第一次沒有提及克莉絲汀卑微的出身。一位歐洲王儲盛贊她的美貌,一位王牌飛行員贊許她的勇氣,一位外交大使許認她的智慧。這一定花了《電訊報》不少的電話費。

格蘭特翻開了《信使報》,發現中間的版面全是在寫莉迪亞·濟慈根據黃道十二宮推出的預示。在占星圈裏,迪亞的聲望在上個星期裏略有下降。因為那些占星師覺得既然她都清晰預見了克雷的命運,那忽略謀殺這種細枝末節也太不應該了。但是在公眾眼中,莉迪亞依然身價暴漲,她不是騙子。幾個月之前,她就公開聲明星象預言的克莉絲汀·克雷的命運,而且確實這一預言也是正確的。人們喜歡的,就是預言成真了。他們會全身顫抖著靠在沙發墊上,叫占星師預言更多的事情。莉迪亞也就照辦了。在文章的最後有一小行字,寫著感謝《電訊報》的慷慨,現在讀者只要花一先令,就能得到讓絕對靠譜的濟慈小姐幫你占星的一次機會,優惠券就在報紙後面。

格蘭特拿了幾本小畫報夾在胳膊下面準備下船。他看到一個船員正往系船柱上纏纜索,就開始希望自己的工作真該和物而非人打交道。

皮特尼爾號停在了遠離海港的錨地。格蘭特雇了一個船工,朝皮特尼爾號的方向劃去。一個上了年紀的水手把煙鬥塞進口袋之後,準備迎接他們。格蘭特問吉爾斯勛爵在不在船上,然後欣喜地得知吉爾斯去了白金漢郡。聽說他一個星期之內都沒辦法趕回來之後,格蘭特象征性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失望,然後問老水手能不能上船:他本想著吉爾斯會帶他參觀呢。老水手很樂意為他服務然後就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了。

他獨自一人待在船上,特別無聊。現在能帶著吉爾斯勛爵英俊瀟灑的朋友參觀遊艇,他也覺得挺開心的,而且毫無疑問是有小費賺的。他的態度畢恭畢敬,這讓格蘭特有一點不舒服,但是他也提供了不少信息。當格蘭特說起豪華的住宿條件時,老水手說吉爾斯勛爵只要可以,就不會上岸的。他可是那種待在海上才會快活的人。

“但是愛德華勛爵可就不怎麽喜歡了。”格蘭特說著,老水手爽朗地笑了。

“沒錯,愛德華勛爵是不喜歡。他只要一看到小艇拋出來,或者纜索剛剛拴在碼頭,就會趕快上岸離開。”

“我想去多佛的那天晚上,他是和比徹一家人待在一起的吧?”

這個老水手並不確切知道他睡在哪裏。他只知道不是在船上。實際上,後來他也就沒見過愛德華。他的隨身行李放在搭載船客的火車上運走了,剩下的也緊隨其後送到了鎮上,因為他妻子身上發生了那樣的慘劇。格蘭特見過她嗎?她是個電影演員呢,人也特別和善。這真是太可怕了,不是嗎?現在的幸福家庭總會出事的,連謀殺都發生了,真是世風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