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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房間裏來回走著,從這裏拿起一堆紙,又放在了那兒,地方沒有一個是合適的。格蘭特饒有興趣地看著他。這就是瑪塔所說的“歡樂的小水壺”,朱迪所說的“悶騷型”。不過在格蘭特看來,他兩者都不是。他只不過就是來自歐洲某個貧困角落再普通不過的人罷了:一直覺得自己遭受到別人的剝削迫害,自怨自艾、教育低下、情緒反復、冷酷無情。看起來相貌也不好,可是毫無疑問,會招女人們喜歡。格蘭特想起來了,性格大相徑庭的瑪塔·哈洛德和朱迪·賽勒斯居然都覺得他卓越非凡;而她們兩個對於他個性的解讀,也摻雜了不少自己的看法。很顯然,他對待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方法。對於自己並不喜歡的瑪塔,他顯得很友善,這是可以肯定的:瑪塔在她的地盤裏,絕對不會極盡全力維護一個冷漠的崇拜者的。他的一生,這樣說吧,“就是在演戲”。他前段時間也這麽承認了。那他現在也是在演戲嗎,對著格蘭特?

“一大早就來打擾你我真的很抱歉,但是這是公事。你知道我們正在調查克雷小姐死亡一事。調查的程序也就是這樣了,要確認每個認識她的人的活動,不管是什麽樣的人,不管涉案的可能性有多小。現在,你在周四那天接受郡裏警察局的警長詢問的時候,說你在桑德維奇的旅舍過夜了。於是我們照常去盤查,結果發現你並未待在那裏。”

在音樂的節拍中,哈默顯得有點驚慌失措,而他也並沒有擡頭看格蘭特。

“那晚你去哪兒了,哈默先生?”

哈默擡起頭,輕輕笑了笑。“你知道,”他說,“這可真是有意思!迷人的紳士在一大早就來拜訪,態度極為友善,還不停地為自己打擾到主人而道歉,希望自己不會帶來什麽不便,但是他又說了他是警察探長,你能不能友好地提供一些信息呢?因為上次你提供的信息或許不是那麽準確呢。這真是太可愛了,就是這個樣子了。接著,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也許那些人還會情緒激動,小聲啜泣呢,只因為這樣的友善態度,像是看到了媽媽親手做的餡餅。我想知道的是,你的這辦法是在皮姆利科街上行得通呢,還是只在派克大街上用一用?”

“我想知道的是,上星期三你在哪裏過夜了,哈默先生。”

“‘先生’,我猜這也是派克大街的作風吧。實際上,如果你十年之前和傑森去交談的話,你肯定是會把我扭送到警局,然後把我嚇破膽,就和其他國家的那些人一樣。你們都是一樣的,都是見錢眼開的主兒。”

“恐怕,我沒有像你一樣,和全世界的警察們打交道,哈默先生。”

哈默咧開了嘴,笑笑。“你話中帶刺啊!英國佬就是這樣,被別人話裏的刀子紮上了,才會變得這樣子不知禮數。不過可別誤會我啊,探長。我可沒和警察打過交道。至於說上個星期三的晚上,我是睡在自己車裏的。”

“你意思是說你根本就沒有上床睡覺?”

“我就是這個意思。”

“那車停在哪裏呢?”

“就在小道上,旁邊的樹籬跟房子一樣高,我停在了靠近草叢的那一邊。英格蘭的空間,就是讓這些惱人的綠地浪費掉了。在小道邊的那一叢就有四十英尺寬。”

“你剛剛說你睡在車裏了,你知道有誰可以證明嗎?”

“沒有,這不是在那種普通的公園。我當時昏昏沉沉,而且迷路了,所以不敢再往前開了。”

“你迷路了!就在肯特郡東部?”

“沒錯,要說迷路的話,在肯特郡哪裏都會。你試著在天黑之後尋找英格蘭的小村子嗎?和夜晚的沙漠沒什麽兩樣。你前一次看到一個指示牌,上面寫著‘某某地方還有二點五英裏’,然後你覺得:真開心啊,終於要到了!就要到了!英格蘭萬歲!指示牌萬歲!之後你又開了半英裏,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前面的一小塊綠地裏有一塊幹凈的指示牌,指示牌每個戳出來的見鬼小分支居然都寫著至少三個地名,但你覺得這裏面會有一個是某某地嗎?噢,不!沒有!如果有的話,事情也就太簡單了!所以你就在那裏看了又看,真希望有人路過幫你做個決定,但是一個人也沒有。上次有人路過這裏還是上個星期二呢。沒有房屋,什麽都沒有,有的只是荒地,還有馬戲團的廣告,從去年四月就掛在那裏了。所以你只好從三條岔路裏選了一條,之後又經過了兩個指示牌,上面還是沒有提到某某地,之後你遇到指示牌上終於寫著了:‘某某地,六又四分之三英裏。’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更糟糕的是,居然多出了四英裏,就這樣又重來了。接著又重來!等到這個某某地就這樣戲耍了你六七次之後,你就會覺得隨便怎麽樣好了,能找個角落停車睡覺就行。不過,那時候去找克莉絲的話,就有點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