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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特的脾氣不錯,他咧嘴笑開了。“是嗎?嗯哼,我基本上都做了。”他起身準備走了。

“我想你車裏應該放著大衣吧。”

“當然了。”

“是什麽材質的呢?”

“是棕色的呢子衣。為什麽這麽問?”

“你今天帶來了嗎?”

“是的。”他轉身走向衣櫥,是在起居室去向臥室的走廊上,接著他推開衣櫥的門。“這就是衣櫃的全部了,看看吧。如果你要是找到那顆扣子的話,你可就比我聰明了。”

“什麽扣子?”格蘭特問,這問題可比他料想的更早拋出來。

“這種事向來都是扣子,不是嗎?”哈默說著,他棕色的眼睛裏滿是警覺,微擡著慵懶的眼皮,自信地笑著,對上了格蘭特的眼睛。

格蘭特在衣櫃裏並沒有發現什麽。他只好離開了,並不知道對於傑森·哈默的故事該信多少,不過他也清楚得很,自己並沒有傑森的任何把柄。這麽說來,警察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帝斯德爾身上了。

現在,他在這種清冷明媚的早晨,把車停在路邊,回想著傑森的衣櫃,從心底笑了。傑森的衣服並不是來自斯泰西和布拉克裁縫店的。他一邊想著,一邊推開店門。看著面前這個昏暗狹小破敗的店子,他幾乎都能聽到傑森在哈哈大笑了。英國人啊!他們做這樣的生意都有一百五十年了,這就是他們全部能折騰出的樣子了。櫃台也許是最原始的樣子,而燈盞絕對就是最古舊的。但是格蘭特心裏卻覺得溫暖,這可是他所了解、所深愛的英格蘭啊。時尚也許會變換,王朝也許會落幕,安靜街道上的馬蹄聲會為呼嘯的出租車車隊所取代,可斯泰西和布拉克這樣的裁縫店,還在繼續悠閑而有條不紊地為那些同樣悠閑卻處事高效的先生們做著衣服。然而現在,既不是斯泰西,也不是布拉克,而是特裏姆利先生——斯蒂凡·特裏姆利先生(根本不是姓羅伯特或者姓托馬斯的先生)——他看到了格蘭特探長,就開始全身心為格蘭特服務。沒錯,他們為羅伯特·帝斯德爾先生做過衣服。沒錯,所做的衣服裏確實是有一件深色大衣的,是用來搭配晚禮服的。不,這絕對不是從那件大衣上掉下來的扣子。他們從來都沒在衣服上縫過這種扣子。這不是他們習慣用的那種扣子規格。如果探長要是肯原諒特裏姆利先生(斯蒂凡·特裏姆利先生)的話,在他看來,這顆扣子應該是處於低層次的裁縫之手,但凡有點出色手藝的匠人,是不會用的。如果最後證實這扣子是從國外來的,他也根本不會覺得驚訝。

“也許,美國人做的嗎?”格蘭特說出自己的見解。

也許吧。雖然特裏姆利先生的眼神暗示著這就是出自歐洲大陸。不,他根本沒有理由這麽揣測。這完全就是主觀臆斷,可能是錯的。他希望探長不要對他的這一觀點施加什麽壓力,他也希望不會給帝斯德爾先生帶來什麽麻煩。實際上,帝斯德爾是位很有魅力的年輕人。是那種文法學校——特別是舊時鄉村中的文法學校——會培養出的敦厚小夥子。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挺優秀的,難道探長不這麽認為嗎?比那些小的公立學校出來的人好多了。而對於文法學校家庭——就是一代接一代都去上同樣學校的家庭——總是有一種自耕農精神的存在,外面那些所謂高档的公立學校裏,這一精神並不存在。

不過在格蘭特看來,無論年輕的帝斯德爾是怎麽樣的,肯定是沒有這種長久不變的自耕農精神,他只好忍著不去爭辯,而是向特裏姆利先生確保到現在為止,據自己所知,帝斯德爾先生並沒有什麽麻煩。

特裏姆利先生聽了之後很是開心。他年事已高,對於年青一代的信念是不斷增長的,但總是會有各種事情強烈打擊著他的這一信念。可能每一代的人都會覺得正在成長起來的一代缺乏應有的行事作風與精神面貌,但是在他看來,眼前的這位老人似乎……啊,算了,畢竟他老了,這些年輕人的悲劇與之前的事情相比會給他更大的壓力的。這個星期一的早晨對於他來說就是黑暗的,沒錯,完全是一片黑暗,因為一想到克莉絲汀·克雷所帶來的光明就在這一刻,全都燃成了灰燼。應該要好多年,也許是幾代人之後吧(特裏姆利先生的思維就是按年代計算的:這是承襲這家一百五十年之久生意形成的習慣)才會再出現像克莉絲這樣一個優秀的人。她有著高貴的品質,探長不這麽想嗎?真的是無比高貴優秀的品質。據人們說,她的出身略顯卑微,但肯定不知在何處接受了良好的成長教育。像是克莉絲汀·克雷這樣美好的存在,絕對不只是轉瞬之間就形成的,不可能就這麽憑空出現。大自然一定對此有著自己的計劃。這不是他自己的一種認識,而是一種信念,作為一個影迷的信念,而自從他的侄女帶他去看了克莉絲汀第一次嘗試出演的角色之後,克雷小姐拍出的電影,他就一部也沒有錯過。那時候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正身處電影院。他內心的歡欣雀躍讓他變得飄飄然而不知所措了。當然了,這樣的新媒介能夠作出如此有力而豐富的素材,顯然人們也不用再因為失去伯恩哈特和杜絲(分別為法國著名女演員和意大利著名女演員——譯者注)而懊悔哀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