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4/6頁)

“你有過?”她說,突然以疑問語氣說話,“你有過?”

馬修猶豫得太久了。

“沒有,”他最後堅決地說,像暫停的電影突然又開始播放,“當然沒——”

“你有,”她說,“你和她睡過了。”

羅賓在他的臉上看清了一切。馬修不相信男女之間的純潔友誼,因為他自己從未經歷過。他和薩拉一直在上床。

“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問,“不會是……從那時起就?”

“我沒——”

羅賓聽到的只是一句無力的抗議。馬修已經知道自己輸了,他也許本來就想輸。這才是羅賓一整天都不得安寧的最大原因:馬修在內心深處希望羅賓知道。

羅賓保持詭異的冷靜。她太震驚,還沒想到指責馬修。他慢慢把一切都說出來。對,就是從那時開始的。他內疚極了,一直都很自責——但他那時和羅賓沒有性生活,某天晚上,薩拉來安慰他,然後,呃,情況就脫離了他的掌控——

“她來安慰你?”羅賓重復。憤怒終於姍姍來到,讓她從難以置信中解脫。“她來安慰你?”

“我在那段時間過得也很艱難,你知道嗎?”馬修喊道。

斯特萊克看著羅賓下意識地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但記憶讓她的臉頰再度泛紅,眼裏淚光閃爍。

“你說什麽來著?”她迷茫地問斯特萊克。

“我問,他為什麽會告訴你。”

“我不知道。我們在吵架。他覺得……”她深吸一口氣。空腹喝下的大半瓶酒讓她變得和當時的馬修一樣誠實。“他不相信你我只是朋友。”

斯特萊克毫不驚訝。馬修看他的每一眼都透露出懷疑,問他的每個問題都透露出不安全感。

“所以,”羅賓語氣顫抖地說,“我說我們只是朋友,他自己也有朋友啊,親愛的薩拉·夏洛克。然後他就都說了。他和薩拉在大學時有過一段,那時我……我待在家裏。”

“那麽久以前的事?”斯特萊克說。

“你覺得因為是七年前的事,我就不該介意?”她質問道,“即便他一直在撒謊,我們還會不時跟她見面?”

“我只是有點驚訝,”斯特萊克平靜地說,不想和她吵起來,“過了這麽久,他居然承認了。”

“哦,”羅賓說,“哈,他心虛了。因為這事發生的時間。”

“不是在大學裏嗎?”斯特萊克不明所以。

“就在我輟學之後。”羅賓說。

“哦。”斯特萊克說。

他們從來沒討論過她為什麽會中斷心理學學業,回到馬沙姆。

羅賓本來沒想告訴斯特萊克,但今晚因為空腹、疲勞時下肚的酒精的作用,所有的決心都不堪一擊。告訴他又怎麽樣?不了解當時的情況,他就無法看清她這個人,也無法建議她之後該怎麽辦。她模糊地意識到,自己正期待他能幫助自己。不管她自己喜不喜歡——不管馬修喜不喜歡——斯特萊克是她在倫敦最好的朋友。至今為止,她從未好好正視過這個事實。酒精會讓人通體輕盈,可以洗清眼前的一切迷霧。“酒後吐真言”,有句拉丁諺語是這麽說的吧?斯特萊克應該知道。他有個奇特的習慣,偶爾會引用拉丁語格言。

“不是我想輟學的,”羅賓語速緩慢地說,頭腦昏昏沉沉,“但當時出了點事,之後我有困難……”

這麽說不行。這根本不是解釋。

“我當時正從朋友的宿舍回來,”她說,“時間還不算晚……大概八點多吧……當時官方發布了警告——在本地新聞上——”

還是不行。太多細節了。她只需說出最主要的事實就好,不必像對法官那樣,對他描述整個過程。

她深吸一口氣,望向斯特萊克的臉,在上面看到恍然大悟。不用說出來讓她如釋重負。她問:

“能再給我來點薯片嗎?”

他去了趟吧台,沉默地把薯片遞給她。羅賓不喜歡他的表情。

“別以為——那不重要!”她強調,“那只是我人生裏的二十分鐘。那不是我,也無法定義我。”

斯特萊克猜測,這是她在心理咨詢過程中牢牢抓住的幾句話。他給強奸受害者做過筆錄,知道她們會用什麽詞句讓自己咽下作為女人不可能接受的事實。羅賓的很多事此刻都得到了解釋。比如她對馬修這麽多年的忠誠:老家來的男孩,很安全。

喝醉的羅賓把斯特萊克的沉默當成她最害怕的反應:斯特萊克對她的態度變了,不再把她當成平等的同事,而是當成受害者。

“那一點也不重要!”羅賓生氣地重復,“我還是我!”

“我知道,”他說,“但那仍然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