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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模糊不清的發音,在嘴裏咕噥著沒用的辯解。

就在我交出稿子。起身準備回去時……

“喜多川老師,那麽就多多拜托您了……”

我聽見有人這麽說。望過去一看,雖然不知其名但眼熟的編輯正站起身來,深深鞠躬。山崎正站起來要為我送行,他見狀輕巧地轉過龐然身軀,對著屏風另一頭“嗨嗨”的招呼,說著“謝謝,這次真是麻煩您了” ,同樣深深地鞠躬。接著一名女子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編輯剛才說……喜多川?

沒見過的臉。

我雖然是個初出茅廬的作家,但自以為還認得與《近代文藝》有關的眾位作家。不過我想對方別說是我的臉了,肯能連我的作品都不知道吧。與其說我是個作家,更接近讀者。從認識的角度來看,讀者比作家占了壓倒性的上風。作家看不到讀者的臉,但讀者知道眾多作家的臉。

——喜多川熏童。

我全身瑟縮。我被帶到這裏後,應該沒有人出入,門也沒有開關過。這表示她在我被帶到這裏之前,就一直在房間裏了。看樣子她與另一名編輯一直在這間來賓會客室裏洽談。換言之,當我正食不知味地大嚼羊羹時,這位覆面女歌星就在我伸手可及之處——隔著一片屏風的旁邊。洽談時不可能沉默無聲,那麽一開始就應該聽得見講話聲,然而我卻不知為何,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我連同個房間裏有別人都沒有發現,甚至忍的氣息也一無所覺。

我就想窺看不可看之物,戰戰兢兢地轉過視線。山崎一次又一次點頭致意,他的龐然身軀另一頭……

是一名小鹿般的女子。

先天纖細,看起來很神經質,卻又有些夢幻、傻氣的感覺——雖然很失禮,但我真的這麽覺得——這樣一個小個子女子帶著半哭半笑的表情站在那裏。在我看來,她是對眾人的盛情感到為難。

山崎總編輯是個身高超過六尺的巨漢,而且動作很誇張,過度熱情,不熟悉的人多少都會感到困惑。像我雖然已經和他見過好幾回,卻總是苦於不知該如何應對。

不過她與其說是在為該如何與山崎應對而苦惱,更像……

——看起來十分命薄嗎?

有這種印象。不過那或許只是因為她那雙有些悲傷地蹙起的眉毛與單眼皮的眼睛間隔太遠,可可能是因為她遠眺般的獨特視線所致。不過,那種面相算不算的準。所以無論怎麽辯解,著都是很失禮的感想。我為自己感到羞恥,別開視線,悄聲向小泉和敦子打招呼後,偷偷摸摸地離開。

總覺得自己肮臟得不得了。

正當我拱著背,踏上樓梯時……

“關口先生,您是關口先生吧……?”

一道高呼叫住了我。

回頭一看。

宮村正站在那裏。

“您好,過年的時候失禮了。聽說京極堂先生和關口先生都碰上了不得了的遭遇……”

宮村一如既往,以愉悅的聲音說道,眯起眼睛笑了。和在京極堂那裏聽見到時不同,他穿著 開襟襯衫和外套。即使同樣是舊書店老板,會整年穿著和服的,好像也只有京極堂而已。

由於意想不到的人物登場,我在讀啞然失聲,就這樣垂著肩膀,只縮起了頭致意。接著我從底下仰望宮村,發現他身後站著方才那名女子,再次全身僵硬。

“宮、宮村老師,這、這位女士難道是……”我打結的舌頭勉強擠出這段話。

宮村露出滿面笑容說:“咦?您真是敏銳,這位就是……”

他退到一旁,把手伸向背後的女子,讓她上前,說道:“……加藤麻美子女士。”

——加藤……麻美子?

接著宮村介紹我:“這位是……喏,小說家關口老師。”女子說:“哎呀,就是那篇《目眩》的作者關口老師啊。”我也沒打招呼,就真沒呆杵在原地半響,不久後慢慢地掌握了狀況。

加藤麻美子……對了,她不就是那個看到咻嘶卑的人嗎?換言之,那個看到咻嘶卑的女子,就是喜多島熏童……?

——難怪……

我兀自恍然大悟。正月三日,京極堂會毫無來由地拿喜多島熏童開刀理由就在這裏。

那家夥知道覆面歌人的真面目吧,到時邪惡的朋友也明白熏童有肯能求助宮村,所以他才會拿熏童來空下酒菜。這麽說來,再提到加藤女士時,好像也談到短歌如何如何。記得朋友說了什麽沒有給予正當評價的編輯部也有錯,原本就不是短歌雜志,沒辦法……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