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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他在說什麽。宮村也說“我不懂你的意思”,偏了偏頭。

然後他慢吞吞的說道:“而且......對了,我記得是柳田翁(注:指柳田國男(一八七五~一九六二),日本妖怪民俗學者,被尊稱為日本民俗學之父。)的〈川童之事〉中寫的......,我好像是在這裏讀到的。記得上面說,河童會‘哅哅’(hyon-hyon)叫,所以在日州(注:也稱向州,即古時的日向國,相當於現在的宮崎縣。)一帶,是這麽稱呼河童......,大概是這樣。‘哅哅’這聲音聽起來不是很淒涼嗎?可能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印象深刻,記了下來。記得是記得,但我並不是讀得很認真,或許記錯了。因為再怎麽說,這並非我的專門......”

那篇論文,我記得以前也讀過。我記得是那個題目沒錯。

可是京極堂卻答道:“老師,你說的是〈川童的遷徒〉吧。”這麽一說,或許是那個題目才對。我的記憶總是隨隨便便。

京極堂一如往常,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剛才宮村老師所說的〈川童之事〉裏也寫了相同的內容,不過關於這一項,柳田翁引用《水虎考略後篇卷三》,僅止於提出懷疑的意見,說日州之所以稱河童為咻嘶欸(hyosue),是因為河童的叫聲聽起來像‘飄飄’(hyohyo),但這無法令人盡信。不過柳田翁在刊載於《野鳥》上的〈川童的遷徒〉一文,卻將河童與候鳥信仰連結在一起,支持這種叫聲由來說。這篇文章裏,柳田開宗明義聲明,說不會有人把河童當成鳥,但是有人認為某種鳥類就是河童。”

“京極堂先生,請等一下......”

宮村舉起手來。“呃,京極堂先生,語源的問題,這個節骨眼就先不管了。在九州,河童確實是被稱為咻嘶卑或咻嘶欸,對吧?所謂咻嘶卑就是河童吧?”

“嗯......”年輕的舊書商納悶地彎了彎脖子。

“老師,”接著他叫道,說出莫名其妙的話來:“稱呼就是妖怪的一切,所以咻嘶卑還是咻嘶卑。”然後他作結說:“這實在很難說明。”

“不管是河童,川太郎還是水虎——不管什麽稱呼都好,沒錯,這些名稱——不,妖怪這種東西本身,可說是浮面的部分。”

“什麽叫浮面的部分?”

“例如說......四國是狸子的發源地。”

我霎時困惑起來,這毫無脈絡可言。

但是宮村頓了一下,用力點頭說:“對對對。”

沒錯......雖然暫時不了解,但是只要聽下去,沒多久應該就會明白了。京極堂的話總是如此。毫無脈絡的發展不久後就會具備脈絡,遲早會與主線連結在一起。所以這種時候,乖乖聆聽才是上策,就算詢問他真正的意圖,也徒然讓自己更莫名其妙罷了。宮村非常明白這一點,才會點頭。我也明白這一點,可是大多數時候還是會愣住。

朋友接著說:“......我有個怪人朋友,專門研究大陸的妖怪,叫做多多良。不久前他去了四國......”

“這世上怪人真不少。”宮村瞄了我一眼,笑著小聲這麽說。我沒有答腔,只是苦笑。

雖然沒有見過,但我從京極堂口中,聽說過好幾次多多良這個人。這年頭實在不可能靠著研究妖怪興家立業,更何況研究的是大陸的妖怪。就連我這個沒資格擔心別人的人,每次一聽到多多良的事,都忍不住為他擔心。

話說回來,這就叫做物以類聚嗎?還是妖怪原本就會招引妖怪?就像宮村說的,怪人還真的不少。

宮村似乎對多多良很感興趣,不過沒再追問下去。他知道越問,迷宮只會變得越復雜。

京極堂繼續說下去:“......結果他告訴我一件事。我想想......老師知道歐帕休石(注:此為音譯。原文為‘ォパフツヨ石’(oppasyoseki)。)這個奇石的傳說嗎?”

話題接二連三跳躍。

宮村偏著頭說:“不曉得。”

京極堂斜睨著我問:“關口,你呢?”我當然回答不知道。那種怪東西誰知道啊?

“歐帕休石是德島某地方傳說中的奇石,據說原本是某個著名力士的墓碑。這塊石頭會歐帕休、歐帕休的叫。”

“什麽是歐帕休?”

“歐帕休(注:歐帕休為四國當地方言中‘背我’之意。)‘背我’的意思。”

“哦......,那就像馬琴(注:指曲亭馬琴(一七六七~一八四八),江戶晚期的戲作家。代表作有《南總裏見八犬傳》等。作品富有勸善懲惡思想。)的《石言遺響》中寫到的遠州的夜啼石嗎?”宮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