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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疑惑,悄聲問京極堂宮村究竟是什麽老師?宮村耳尖地聽見我的問題,答道:“沒什麽,關口先生,我以前是個教師。”接著他望向京極堂說:“不過,京極堂先生,如果我是老師的話,你也是老師啊。”這麽說來,京極堂以前也曾經當過教師。

朋友聽到這話,咧嘴一笑說:“老師,這話就不對了。雖然學生裏面有些冒失鬼會稱呼我為老師,不過宮村老師的情況不同吧?就算不是你的學生,每個人都稱呼你為老師不是嗎?就連山內先生也這麽稱呼你了。”

京極堂這麽說,宮村便搔了搔頭說:“呃,不過俗話說:‘別笨到被稱為大師’(注:這是日文的一句諺語,用老嘲諷有些人聽到別人滿口‘老師’、‘大師’的奉承,就自滿得意起來,但其實別人並非發自真心尊敬。),這實在不怎麽教人高興……”

換言之,宮村之所以被稱為老師,是因為他的外貿和態度很像教師嗎?

這麽一看,宮村確實像個教師。相反地,京極堂不管是斜著看還是倒著看,怎麽看都不像個教師。兩人的打扮雖然都是十幾年前的文士風格,看起來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應該不是年紀的關系,這一定是品行或為人所致。

我這麽一說,京極堂便難得坦率地點頭說:“原來如此,品行啊,這或許也是原因之一。不過不只是這樣,這位先生之所以被稱為老師,是有理由的。”

說完後,他轉向宮村:“對吧?宮村老師?”

宮村拘謹地說:“京極堂先生真是不懷好意。”

這話一點都沒錯。

不多久,京極堂夫人覷腆地站起來說:“我得去準備一下,請恕我暫時失陪。”

宮村微笑,答道:“多謝款待,我已經很飽了,請不必麻煩了。”夫人望向我,想要征求我的同意,不過我嘴裏塞滿了料理,沒辦法回答,妻子代替我說:“廚房的事,我也來幫忙。”於是兩個妻子一邊談論著和服裝扮如何、金團(注:一種將煮甜的栗子與甘薯泥混合,再以梔子果實染成金色揉成的甜點。)如何,隨即離開了。

人數一減少,四周的書立刻就變得醒目起來。約十張榻榻米大小的客廳,除了出入口以外,四面墻壁都是書架。宮村仔仔細細地看遍書架,說到:“真是壯觀哪。”

我也跟著宮村望向書墻。

全都是書。

“遠不及薰紫亭那麽齊全呀,老師。”京極堂說。

宮村的店似乎叫做薰紫亭。

“薰紫亭是專營和書和古地圖,陳列也十分樸素。在這一點上,京極堂這裏就......”宮村說到這裏,又望向書架。

然後他看看我,征求同意:“對不對?”

“嗯......”我回了個沒勁的應答。

確實,京極堂的書本各類雜陳,沒有特定的傾向。有線裝書,也有皮革書。從圓本(注:關東大地震之後,日本出版界為了挽救低迷不振的書市,由改造社於一九二六年推出定價一本一圓的舊書,稱為圓本,一時之間,各出版社競相出版這類書籍,但很快就受到讀者厭倦而退燒。)到糟粕雜志,只要是觸動店主人心弦的書,無論任何書籍,就算是賣不出去的書本,也玉石不分地陳列在一起。

雜亂龐大的書山不只占據店面,甚至毫不留情的侵蝕了住家部分的店主房間,還有例如這個客廳,卻又整然有序,這令我怎麽都無法釋懷。

回神一看,對話中斷了。

這時,我才發現現場的氣氛有點不對勁。我不諳察言觀色又遲鈍,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過夫人之所以離席,似乎是京極堂指示的。而妻子察覺到這件事,善體人意地一起離席了。難道京極堂和宮村有什麽重大的事要談嗎?我有些不知所措。

宮村唐突地提出了疑問:“所謂的咻斯卑......”

我愣住了。

“所謂的咻斯卑......就是河童吧。”

這話題太古怪了。

然而京極堂卻不為所動,一面倒茶一面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說“不是的。”接著他放下茶壺,推出茶托,向我和宮村勸茶,並冷冷地接著說:“咻嘶卑就是咻嘶卑吧。”

宮村用雙手接下,問道:“可是,根岸鎮衛不也寫道,咻嘶卑是河童的別稱嗎?”

“哦,你說《耳囊》啊。”

“是啊,我記得是......呃......咻嘶卑為川童之由......”

“上面也寫道:曰菅神之緣由亦甚疑。既然鎮衛這麽說,表示他根本沒有看出河童是什麽、咻嘶卑又是什麽。他只是喜歡咒文咒語之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