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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對了,我想大概是去年秋天,我剛才說的朋友,該說是朋友還是……,一個像這樣光禿禿的……”

光保真的來過這裏嗎?

“哦,岡保先生。”淵脇說。“對對對,你說去年是吧?去年啊……秋天的話,還不到一年呢。唔.....哦,我想起來了。沒錯,那個人長得很像這把茶壺對吧?這麽說來,他好像頭頂冒著熱氣,爬著坡上去了。對對對,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淵脇高興地回答。“原來如此,是因為這樣啊。這麽說來,那個人過了近半天的光景,突然臉色大變地跑了下來。他沖進來,大叫著說什麽村怎麽了,鬼吼鬼叫的。我也不曉得剛才你告訴我的這些因由,只能叫他先冷靜下來,結果變得像在雞同鴨講一樣。”

“雞同鴨講?”

“雞同鴨講……,是啊。然後我給他看了這份地圖,告訴他沒有他說的那個什麽村,結果……他當場昏倒了。”

原來如此,光保親身體驗了二度怪異的情境。

“我忙著照顧他,真是累壞了呢。”淵脇說。“現在想想,那個人的確是叫岡保,實在讓人印象深刻。可是,我覺得他好像有點不太正常。所以那些胡說八道,應該都是他的幻想吧?是妄想。你也真是個好事之徒,竟然為他那種事千裏迢迢地跑到伊豆來。”

無可否認,我就是好事之徒。

“不過,這裏是個可以悠閑度日的好地方,治安又好。你可以去泡個溫泉,療養療養身體。我來到這裏以後,胖了一貫(注:一貫相當於三·七五公斤。)呢。食物美味,又沒有犯罪事件,到目前為止,我只出動過一次,去勸導家庭聚賭而已。”

淵脇洋溢著發自心底的、沒有一絲陰霾的溫和笑容,請我喝淡茶。飲盡後,余香掠過鼻腔,我才發現自己喝的是番茶(注:以茶葉摘剩的硬葉制成的次級煎茶。)。

我望向外面。

窗框中的情境悠閑至極。

蒼穹高遠清澈,綠意深邃剔透。非常適合“洗濯生命”、“洗滌心靈”、“心境煥然一新”等等形容。

我一時沉醉在景色當中。

確實,有一種受到洗滌的心情。

但是受到洗滌的似乎只有表面,中心的黝黯已然頑固地殘留著。分不清是神清氣爽還是暮氣沉沉,不上不下地,教人厭煩。

我從內袋裏取出摺起的剪報。

就是那篇記載了大屠殺謠言的報道。

“淵脇先生,請你看看這個。”

“什麽?”

我遞出報紙,淵脇說:“我瞧瞧。”

我有些緊張。

淵脇不為所動,說:“這怎麽了嗎?”

“這……你怎麽想?”

“怎麽想……,就像這上面寫的,只是傳聞罷了吧?那麽久以前的傳聞,哪有什麽感想?”

“你怎麽能夠斷定它是傳聞?”

“因為我根本沒有聽說過這種事啊。”

“那個時候,淵脇先生幾歲?”

“呃……九歲。”

“那……還很小。”

“的確還是個孩子,可是如果發生了這麽重大的事件,一定會知道的。上面說村人全部遇害不是嗎?不可能不知道啊。比如這篇報導裏面引用的——津山事件是嗎?這個我就知道。兇手拿著獵槍跟日本刀,像這樣一個接一個砍殺三十多名無辜的村民,對吧?我在《新青年》(注:日本的推理小說雜志,一九二零年至一九五零年間發行,除了翻譯介紹海外推理小說,亦培育了許多知名推理作家,如江戶川亂步、夢野久作、橫溝正史、小栗蟲太郎等。)讀到的。”

“你……你說的是《八墓村》吧?淵脇先生,那是偵探小說啊,橫溝正史寫的。”

“啊?對呀,這麽說來,那裏面有名偵探登場,現實生活中不可能有名偵探嘛。這樣啊,原來是創作啊。可是……我記得……”

“沒錯。津山時間好像是那部小說的原型,或者說是靈感來源。可是真正的津山事件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這麽一說……”淵脇說,用中指輕騷面部,就像個自告奮勇地舉手,卻說錯答案的小學生。“……我確實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