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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野篦坊這個字啊,與其說是妖怪的名字,更應該說是形容詞。是形容平滑沒有凹凸的模樣。例如:這家夥就像個野篦坊一樣。也有愚鈍的意思,我們也說noppperapon(呆板的人)呢。像是norarikurari(左右閃躲)、nurakura(滑溜溜),還有nupperi(光滑)也是。而這些詞變成了妖怪的名字。調查方言的話,還有nuppeppō、nopperapō、nuhhehhō等等。”

“哦……”

大同小異。

“關口先生,聽好了……”光保似乎很興奮。“……野篦坊的坊並不是指和尚的坊喔(注:日文中的“坊”字,原指僧侶的住居,後世沿用來稱呼僧侶。)。如果是和尚的坊,音就不應該會變成hō或pō。”

“哦,或許是吧。”

光保薄薄小小的嘴角滿是泡沫。“我們不會稱和尚(お坊さん,obōsan)為opōsan或ohōsan吧。坊主(bōzu,僧侶)也不說pōzu或hōzu吧。”

“是不會這麽說。”

“就是吧。然後,也有叫做zunberabō或zuberahō的妖怪。這些名字好像是來自於松散無力的zubora(懶散)或zubera(吊兒郎當)。”

“哦,難怪……”

“所以,所謂zunberabō,就是zumbera的bō。我認為所謂野篦坊(noppera-bō),同樣指的也就是noppera的bō……”

“bō?”

完全不曉得他在講什麽。

“什麽叫bō?”

光保不曉得從哪裏拿出手巾來,擦了擦額頭和嘴巴。然後語氣極為冷淡地說:“總算要進入正題了。我認為,那個字原本應該是hō。”

“hō……?”

“沒錯。坊主(和尚)的坊(bō)字再怎麽變,讀音也不會變成hō,但是hō的話,倒是有可能變成bō。上面連接別的字的話,有的時候清音會變成濁音不是嗎(注:日文中,清音為k、s、r、h(f)音起頭的字母,濁音則為g、z、d、b音起頭的字母,另外,p音起頭的字母成為半濁音。有時候兩個詞匯復合為一個詞匯時,後接語的語頭清音會有濁音化現象。)?風呂(furo,浴室、入浴)也是,像一番風呂(ichiibanburo,第一個洗澡)或五右衛門風呂(goemonburo,鐵鍋澡盆),furo的讀音會變成buro。蒲團(futon,棉被)也是,像是羽根蒲團(hanebuton,羽毛被)。塀(hei,圍墻)也一樣,板塀(ita-bei,板墻)、黑塀(kurobei,黑墻),一樣會變成濁音。池袋(ikebukuro)也不念作ikefukuro。ha、hi、fu、he、ho的發音會變成ba、bi、bu、be、bo。”

“是這樣沒錯……,所以你說的hō指的是什麽?我不曉得什麽hō。是指鳳凰(hōō)的鳳嗎?”

“先別急。”光保揚手。“那個hō是什麽,正是我常年以來的課題……”

光保抹了一下臉。

他在擦汗。

“……長久以來,我一直弄不懂。因為我只是一介賣魚郎的兒子,就算想調查,也無從調查起。話雖如此,這也不是什麽不弄清楚就會死的重大問題。”

“但是啊,關口先生……”光保再一次正襟危坐,上身前傾。“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得到這個繪卷的同一年,從會津遷到靜岡,當上了警官。至於為什麽是靜岡,因為我舅舅就住在那裏,是他給了我繪卷……”

“那個愛好藝術的?”

“對。他是家母的哥哥,熱中於研究國學(注:國學指研究儒學及佛教等外來思想傳入日本以前的日本固有文化及精神的學問。),動輒收集古物,惹得舅母生氣,舅舅對我說:‘你與其遊手好閑,倒不如去幹點對國家有貢獻的工作。’還說:‘到我這裏來,讓我從頭鍛煉你。’沒想到我一過去,他就心臟病發過世了。但是啊,關口先生……”

光保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復雜表情。“巧的是……這問題的關鍵也在靜岡。”

“關鍵……?”

“沒錯,關鍵。舅舅過世時,我從舅母那裏連同這個繪卷,得到了幾本古文書,我就算收下,我也看不懂……。那種古文書,我不可能看得懂,所以我全部賣掉了。不過裏面摻雜了一本江戶時代的隨筆,叫做《一宵話》。”

光保這次從辦公桌的抽屜裏取出一本線裝書。

“就是這個,只有這本書我後來要回來了。著說是偶然,也是偶然。我賣書的那家舊書店,似乎原本就覬覦著舅舅的藏書,而且老板也是個好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