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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說得那麽了不起,可是京極堂啊,那個時候的你,和我跟榎兄根本就是半斤八兩,是五十步笑百步。而且那全都是漫無計劃的旅行不是嗎?雖然那也是樂趣的根源啦。”
“那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哦?那真是失禮了。”
真的,那個時候很快樂。
雖說年輕氣盛,卻也做了許多相當胡來的事。
當時我還是個學生,在憂郁症的臨界線上搖擺不定,無法自主地采取任何行動。我不管做什麽,幾乎都只是被學長榎木津和同屆的京極堂等人給拖著跑。就這個意義來說,京極堂剛才的發言是正確的。
當然,沒錢沒閑這一點現在和過去都一樣,而且那或許是稱不上旅行的漫遊,即使如此,我覺得惟獨心境是確實地經歷了旅行。說是無為的話的確是無為,也和現在同樣地沒有雄心壯志,即使如此,不知為何還是比現在快樂。如果說那只是一種幻想,那也就如此了,但是我的憂郁症沒有惡化到生死攸關的地步,或許也是拜那些幻想所賜。
不再旅行之後,究竟過了多久?我已經完全忘掉那種感覺了。一方面出於經濟的考慮,一方面則是因為社會情勢。不過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戰爭這玩意兒把那種感覺從我身上給連根拔除了。
就算現在去旅行,是否還能夠獲得相同的感覺呢?那樣的話……
我有些心動了。
“去哪裏?”
“箱根。”京極堂當場回答。
“這回答快得異樣呢,果然還是很可疑。”
“你這人疑心病怎麽這麽重?就算陷害你這種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我又有什麽好處?什麽都沒有嘛。”
“是這樣沒錯,可是京極堂,總之這話來得太唐突了。為什麽我非得現在跟你一起去箱根不可?”
“有人說是你跟我嗎?”
京極堂靈巧地疊起蜜柑皮,扔進字紙簍裏。
“我壓根兒不打算和你這種臭男人像彌次喜多[注>一樣哥倆好地去旅行。”
注:指一八〇二~一八〇九年間出版,十返舍一九所著的滑稽小說《東海道中膝栗毛》中一起旅行的兩名主角彌次郎兵衛以及喜多八。
“那是怎樣,你要去約榎兄嗎?”
“你在胡說些什麽啊?我們又不是在聊什麽事件,怎麽會突然扯到偵探身上?”
“會突然嗎?”
“而且榎木津現在感冒臥病在床,他年底在逗子海岸瘋過頭了。話說回來,關口,我想你八成是沒完沒了地回想起學生時代,沉浸在無謂的感傷裏,不過這可不是學生結伴出門遊玩。你是不是忘掉最重要的人了?”
“最重要的人?”
“我說啊,你打算扔下雪繪夫人,自己去旅行嗎?我怎麽可能那麽殘忍無情,只邀你一個人去呢?”
“啊。”
雪繪是內子的名字。就像京極堂說的,我滿腦子凈想著過去的事,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我競把妻子給忘了。我面紅耳赤,慌忙辯解:“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樣的,我是……對了,為什麽會是箱根?還有你為什麽會邀我們?我想問其中的緣由。”
“是因為有個不管在旅館住上多少天都免費的好機會。其他地方可就沒那麽好了。”京極堂邊吃著第二只蜜柑邊說道。
“怎麽可能有那麽好的事?那不是箱根,而是安達原[注一>之類的地方吧?去住宿的客人都會被旅館主人給吃掉。”
注一:日本流傳的民間故事中,奧州安達原住著一個會吃人的鬼婆。
“像你這麽難吃的東西有誰要吃啊?不是那樣的。這說來話長,你就聽著吧。你應該也知道,橫須賀有一家叫‘倫敦堂’的舊書店……”
“沒聽過。”
“那裏的老板名叫山內銃兒,是為我指點古書之道的恩人。算是我開書店的師父……我之前沒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