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3/4頁)

冉卡的命運消除了麗達的特殊感,而且——真是怪事!麗達仿佛有點解凍啦,似乎內心發生了一種震動,變得溫和起來。甚至有時候也笑了,甚至還跟姑娘們一起唱歌,不過她還是僅僅和冉卡單獨相處時才能談笑自若。

這個金發的科梅麗珂娃喲,別看她的身世淒涼,卻是一個非常活躍的調皮姑娘。她不是當著全班去窘迫某個中尉讓大家開心取樂,就是在休息的時候,隨著姑娘們的伴唱,完全正規地跳一陣吉蔔賽舞,或者突然有聲有色地講起了愛情故事,簡直叫人聽得入迷。

“真該讓你去登台表演,冉卡!”基裏亞諾娃連聲驚嘆,“這麽能幹的一個女人卻要完蛋了!”

從此,麗達一直竭力防備的孤獨就一去不復返了,冉卡把它一筆勾銷啦。她們班裏有個小可憐兒,名叫嘉麗婭·契特維爾達克。瘦小的個兒,鼻子尖尖,兩根細麻繩似的小辮子,胸部像男孩子似的平坦坦。冉卡在澡堂裏使勁替她洗了又洗,又替她梳了個新發型,把軍服也改得合身些——嘉爾卡[5]頓時容光煥發。雙眼突然閃閃有神,不僅是臉上露出笑容,而且小胸脯也像雨後的蘑菇一樣膨脹起來。從此這個嘉爾卡一直盯著冉卡寸步不離,所以她們現在老是三個人在一起:麗達、冉卡和嘉爾卡。

當這些女高射機槍手聽到要換防、撤離前線的時候,一窩蜂似的鬧了起來。只有麗達默不作聲,跑到指揮部,看了看地圖,然後說:

“派我們班去吧。”

姑娘們都很驚訝,冉卡簡直鬧翻了天。可是第二天早上她突然變卦,使勁動員大家調到火車站去。誰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其中有什麽奧妙,不過大家再也不說什麽了,準是應該去唄,大家一向是信任冉卡的。於是不再吵吵嚷嚷,開始收拾行裝。但等她們到了火車站以後,麗達、冉卡和嘉爾卡卻突然喝茶不再加糖了。

三天以後,麗達半夜從駐地溜走了。她悄悄走出消防棚,影子似地穿過沉睡的車站,消失在滿披露珠、濕漉漉的楊樹林裏。然後沿著僻靜的林中小道走上公路,攔住頭一輛迎面開來的大卡車。

“要趕遠路嗎,美人?”蓄著小胡子的準尉問她——當時每晚都有卡車開往後方去運物資,擔任護送的人員不見得都是那麽遵守操典的。

“到城郊停一下,可以嗎?”

車廂裏已經伸出手來。麗達沒等允許,就蹬著車輪,一下子攀上了車。人們讓她坐在防雨布上,還扔給她一件棉襖。

“姑娘,你打個盹兒吧……”

可是一大清早,她又出現在駐地了。

“李達、拉雅——值勤去!”

誰也沒發現這件事,基裏亞諾娃卻知道了,因為有人向她匯報。她什麽也沒說,只不過心中暗自好笑:

“準是跟什麽人搞上了,這個傲慢的娘們兒。由她去,這回該軟了吧……”

她對瓦斯科夫一個字也沒漏。話又說回來了,這些姑娘們沒一個懼怕瓦斯科夫的,尤其是麗達。瞧,他在車站晃來晃去,像個長滿青苔的矮樹墩子木頭木腦的——成天在嘴裏翻來覆去的不過二十來個字,就這幾個字也離不開操典。誰還會把他當回事呢?

不過形式總是形式,部隊裏更是如此。這種形式就要求:有關麗達的夜行,除了冉卡和嘉爾卡·契特維爾達克而外,誰也不能知道。

從此以後,白糖、幹餅、壓縮餅幹,甚至連肉罐頭都源源不斷向城裏轉移。麗達由於成功而頭腦發昏,一星期跑兩三夜,搞得又黑又瘦。冉卡湊著她的耳朵,提出警告:

“太冒險了,你這個母親!萬一碰上了巡邏隊,或是有哪個指揮員發現了——那就糟啦。”

“別吱聲,冉卡,直到現在我還很走運!”

她兩眼幸福地閃閃發光。誰忍心對這樣的人說重話呢?冉卡只得無可奈何地說:

“哎,小心點吧,麗達!”

麗達很快就猜想到,基裏亞諾娃已經知道她夜出的事了,因為從基裏亞諾娃的眼神和冷笑中可以看得出來。這種冷笑刺傷了她,仿佛她真的背叛了自己的中尉似的。她把臉一沉,想頂撞幾句——可是冉卡阻止了她,把她拉到一邊:

“隨她去,麗達,她愛怎麽想就讓她怎麽想吧!”

麗達恍然領悟了:對啦,隨她去胡編什麽醜事吧,只要她不吭聲,不來攪和,也不去向瓦斯科夫匯報就成了。否則,他準得要逼迫你坦白,數落你,整得你兩眼發黑。有過先例——準尉在河對岸抓住了一班的兩個姑娘。他從中飯到晚餐,足足訓了她們四個小時,倒背如流地引證操典、指令、條例。整得那兩個姑娘淚流滿面,從此別說過河,連院子也不敢邁出一步。

而基裏亞諾娃目前還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