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遺產:一場“德國人的勝利”?(第3/5頁)

到19世紀末期,德國人對軍團的看法更加矛盾,當時德國的統一大業將歷史記憶搞得更加復雜了。15 1866年,普魯士入侵並吞並了漢諾威。同時,民族主義者對德國人在外國軍隊服役一事的不滿情緒也在增長。1871年之後的新德意志帝國急於納入漢諾威的軍事傳統,並將軍團從英國召回德國。16事實證明德皇威廉二世特別擅長耍弄故意遺忘、同化和盜用的花招。在這件事情上,他對英國特有的愛恨交織可能也有一定影響。171899年1月,他宣布,包括英王德意志軍團在內的老漢諾威各軍團的傳統應該與大量漢諾威新兵一起傳給普魯士部隊。自此以後,“半島–滑鐵盧”的戰爭榮譽被許多軍團士兵薪火相傳。4年後,1903年,德皇慶祝軍團成立100周年。

隨著與英國決一雌雄的必要性隱約可見,軍團的“德國化”也得到了加強。在1914年2月的戰爭陰影下,研究英王德意志軍團史的歷史學家伯恩哈德·施維特費格甚至斷言軍團“自創立之初就是由漢諾威軍官領導的一支純粹的漢諾威部隊”,這顯然不是事實。18或許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巴林的更為詳細和直率的兩份記錄並未被收錄於官方認可的普魯士歷史學家朱利葉斯·馮·普弗洛克–哈特堂的資料集中19,原因是其中對某幾個團的表現的描寫影響不好。漢諾威的愛國博物館可能是受到了威廉·斯波恩作品的啟發,也讓人制作了一個拉海聖保衛戰的實景模型。20然而1914年,英國和漢諾威聯盟成立200周年的紀念日卻由於迫在眉睫的戰爭而未能好好慶祝。在這次沖突中,有些面對面作戰的英國和德國部隊所傳承的是從拿破侖戰爭而來的同一份戰鬥榮譽。

1915年是滑鐵盧戰役本身的100周年,這讓法國人、英國人和德國人同樣尷尬,因為在當時爆發的世界大戰中,英國與之前的敵人——法國聯合了起來,共同與其前盟友普魯士–德國對戰。21這給在漢諾威舉辦百年紀念展覽的長期計劃投下了陰影。1915年6月,《漢諾威信使報》悲傷地表示,“我們那個時候的盟友,今天是我們的死敵”。當後代的英國人“將在本次戰爭中與他們並肩對抗德國的人民與100年前德國軍隊所做出的貢獻進行比較時”,《漢諾威信使報》效仿當年羅馬皇帝聽到瓦魯斯的部隊在條頓森林覆沒之後的反應,苦澀地預言道:“終有一天,他們會從海峽對岸發出悲慘的呼號:德國,德國,把你的軍團還給我!”22

1945年以後,軍團的航船並沒有隨德國“聯邦”傳統的熱潮而浮上水面,一部分原因是對軍事英雄主義感到不安,也有部分原因是若紀念這場戰鬥,就不可能不冒犯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新夥伴——法國。事實上,滑鐵盧戰役將近150年之後,1965年5月,在英國女王對聯邦德國進行廣受好評的國事訪問期間,曾希望能向漢諾威的滑鐵盧戰役紀念碑敬獻花圈,但遭到了民主德國政府的反對。23

法國人一般對滑鐵盧不怎麽感興趣。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場敗仗,有點傷自尊心。例如,在斯波恩整理描述當時的事件時,曾請求拿破侖的軍官們提供證言,但他們不予理睬。24這也說明,由於這場戰爭不僅使法國軍隊來到了半島和低地國家,而且還到了德國、意大利、俄羅斯和除此之外的其他許多地方,因此最後這場史詩般的對決,其重要性是相對的。戰後法國人的互相指責集中在格魯希的缺席和內伊的魯莽上,拉海聖圍攻戰並沒有得到多大重視。但令人驚訝的是,法國人的說法往往高估了盟軍守軍的人數。拿破侖說他們有一個師,這很荒謬,讓·沙拉估計的人數是430人,這個數字更接近事實,但仍然估高了。25法國的唯一一塊與拉海聖莊園有關的紀念碑是在1965年修建的,當時由比利時的拿破侖及其相關文化研究會在布魯塞爾的法國大使館組織舉行了一個小型的儀式。碑上的題獻文字很簡單:“紀念1815年6月18日在拉海聖的圍墻前英勇犧牲的法國戰士”。

在戰場原址上,莊園建築仍然與200年前幾乎一模一樣,維護得很好,仍然是一座正常經營的莊園。但莊園周圍的景觀卻已經大為不同了。26戰鬥剛結束的時候,拉海聖莊園周圍曾是法國騎兵的藏身之處,從而對盟軍造成重大打擊的一道道深溝,大部分都填滿了屍體。隨後,為了紀念戰場區域現在的統治者奧蘭治親王而修建了獅子丘,施工時運送的土方量太大了,導致莊園兩側的山脊輪廓完全變了個樣。例如,時人描述的險峻山體已經看不出險峻來了。雨果指責說,戰場“為了自己的榮耀而遭到毀壞”;據說威靈頓看到這些變化時,曾驚呼道:“他們毀了我的戰場。”27近期的道路拓寬工程則進一步改變了環境。這些事情都沒有對遊客解釋清楚。總的來說,拉海聖莊園的現場景點還有許多地方有待改進。全景模型和博物館中陳列著的確實是有關拉海聖莊園的“百日防禦”,但得到更多重視的卻是霍高蒙特,是騎兵的沖鋒和對帝國衛隊的進攻。在禮品店銷售的描述戰鬥經過的DVD(高密度數字視頻光盤)只簡要說起英王德意志軍團,一個字都沒有提及軍團保衛拉海聖莊園的事跡。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