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遺產:一場“德國人的勝利”?

直到19世紀30年代,滑鐵盧戰役結束20多年以後,勇士們的犧牲才廣為流傳。

1816年2月初,戰役結束不到8個月,英王德意志軍團解散了。1許多人加入了新成立的漢諾威王國的軍隊,在那裏他們可以繼續從英國領半薪。英國負責在漢諾威發放薪餉的出納約翰·泰勒親自督管此事4年。1837年,滑鐵盧戰役20多年後,漢諾威軍隊中仍有158名從英國領半薪的軍官。2其他人或已退役,或繼續領半薪。負責將軍團的旗幟護送至漢諾威舊駐軍教堂其最終安放處的不是別人,正是拉海聖一戰的英雄喬治·巴林。在那裏,他談到了這些旗幟所見證的“那些歡樂與痛苦、戰鬥與勝利的記憶”,他還提到“失去了這麽多親愛的戰友,而他自己幸存了這麽久,完全是由於上帝的旨意”。3據說他當時感動得說不出話,幾乎無法喊出自己作為一名軍團成員的最後一聲口令。或許他是想到了在拉海聖莊園及其周圍地區陣亡的將士,其中許多人死得本沒有必要,都是由於缺乏彈藥,或者像奧普迪達一樣,是死於執行無謂的命令。

英王德意志軍團第2輕步兵營被同時代的人奉為英雄,所有參加過滑鐵盧戰役的漢諾威人都是如此。4弗蘭克少尉或許是駐軍中最幸運的一個,他的父親為了紀念他,在他的家鄉法勒斯雷本為他立了一塊碑。不幸的羅伯森少尉在他的周年忌日也有人好心為他寫下了紀念的詩句,雖然有些蹩腳。5“你也是這樣,這位溫文的青年,我的羅伯森,”打油詩詩人威廉·布魯門哈根博士寫道,“你躺在地上,滿頭是血……但你光榮地死在自由之日,為了國王的榮耀和百姓的救贖。血做的冠冕也會成為勝利的花冠。”巴林本人則在英國和漢諾威都被授予爵位——他在英國被封為從男爵,在漢諾威則被封為男爵,在軍隊中也升至高位,最終以中將軍銜退休。但是過了很長時間,軍團集體的貢獻才得到了充分的肯定。“所有這些英雄事跡,”《漢諾威雜志》的記者在1816年4月發出感嘆,“這些英勇的勇士和他們純粹愛國主義的行動怎能完全不為人所知呢?”6同一份雜志在14年後還在追問:“還要多久,讀者才能讀到英王德意志軍團的故事?”7直到19世紀30年代,滑鐵盧戰役結束20多年以後,勇士們的犧牲才廣為流傳。8

1832年,漢諾威的滑鐵盧紀念碑落成。碑上,軍團成員恢復了原來的德語姓名:列兵喬治·海因茨再次成為戈特弗裏德·海因茨。同年,諾思·勒德洛·比米什上校所著上下兩冊的《英王德意志軍團史·上冊》終於出版了英文版和德文版,廣受好評。當該書下冊於1837年面世時,軍官們為表示感激,送給他一件可以放在餐桌中央的精美的銀質裝飾品。這個擺件突出表現了軍團中各色各樣的人物,但不包括在滑鐵盧戰役中不幸被法國騎兵打得潰不成軍的第5和第8線列營。第2輕步兵營位於最前面最重要的位置,與之同樣搶眼的是第1輕騎兵團。正中間的一棵德國橡樹代表著德國的自由,一只法國小公雞不斷跑來搗蛋。無依無靠的德國人坐著啜泣,這時有兩個德國年輕人登上一艘英國船離開了家鄉。不列顛人收留了他們,並在漢諾威的白馬腳下鼓舞他們。他們與英國雄獅一起,對抗並打敗了蜷縮一角的法國小公雞。9這件工藝品人物繁多,切中要害地表現了在拿破侖的威脅下產生的盎格魯–德意志的非凡合作,軍團就是這種精神的完美體現。

在英國人和普魯士人之間對這場戰役很快就爆發了爭議,英王德意志軍團卻幾乎沒有參與此事。軍團的軍官一直特別不願意批評威靈頓公爵,當人們置疑他時還為他辯護。如果說巴林對公爵心懷不滿,怪他沒有給他們配發足夠的彈藥,沒有給予適當的增援,肯定也從來沒有公開這樣說過。但巴林隨後出版和未出版的關於此次交戰的記錄都有所保留,還是隱晦地傳遞出不滿情緒。在他的表達中肯定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對戰友們犧牲了性命的悲傷,以及對某些人的行為的怨恨。由於直接導致槍支彈藥短缺的旅長奧普迪達死得十分壯烈,因此巴林筆下留情。此外,師長查爾斯·馮·阿爾滕爵士是戰後漢諾威的傑出人物,肯定也不能接受家醜外揚。巴林的話語中還表現出他很怕被指責輕易放棄了自己的陣地,其實他這種擔心十分沒有必要。他有勇有謀,但不是個圓滑的人。阿爾滕對戰鬥的描述十分枯燥乏味,而巴林再次下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的自傳尚未完成就去世了,還遠沒寫到1815年6月18日發生的事呢。最後,漢諾威終於有了一塊紀念巴林的小牌匾(實際上是巴林自己的墓碑,是1972年從他位於威斯巴登的長眠之處移到漢諾威來的),附近就是紀念查爾斯·馮·阿爾滕的一個大型雕像,顯得他下屬那塊小牌子太渺小了。他仍然把守在位於滑鐵盧廣場的漢諾威國家档案館門前,從档案館解密的文件中我們可以窺見當天下午發生的某些秘密,但絕對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