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徘徊(第5/22頁)

對於自己最兇惡最狡猾的對手之死,麥克阿瑟又滿意又輕蔑。他對部下說:“堀井終於可恥地完蛋了。”

日軍南海支隊防守得極為頑強,麥克阿瑟的部隊陷入苦戰之中。如果不是他的空軍司令肯尼,很難說究竟鹿死誰手。

喬治·肯尼陸軍少將是一個地道的美國式軍人。他熱情洋溢,思維敏捷,富於創新精神,沒有舊軍人那些陳規俗套。肯尼是一股激情,一股旋風,他刮進了麥克阿瑟那座森嚴的參謀部,使之充滿了活力。他既懂得尊重道格拉斯,給他創造表現自己的機會,又了解客觀實際,指出切實可行的計劃。麥克阿瑟這個六十二歲的自負而頑固的老人,榮譽和對榮譽的追求已經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層厚而堅硬的僵殼。只有肯尼才能把這層硬殼化掉。在他的前任空軍司令喬治·布烈特少將任職期間,道格粗暴地對待布烈特將軍,四個月中只接見過他八次。

肯尼天性豪爽,又熱情又能幹。他向“將軍”指出,金上將和尼米茲上將一定會把艦隊押到中太平洋上——那是他們的傳統地盤,而根本不顧西南太平洋戰區。要想實現“將軍”的反攻宏願,必須依靠空軍。“給我五天時間,我就能把你的全部人馬運到巴布亞。”

麥克阿瑟終於找到了一位知己。他把大事都交給肯尼去辦。新幾內亞的戰爭,麥克阿瑟不斷地使用空軍。大規模的轟炸代替了艦炮射擊,大規模的空降和空運代替了兩棲登陸。從米倫灣直到布納,肯尼的空軍一直是最活躍的因素。麥克阿瑟對俯首恭聽的參謀們說:“這場戰爭,就是一場後勤補給的戰爭。只有奪取制空權,才能保障補給並破壞敵人的補給。因此,在轟炸機的航程內,才有勝利的可能。”他這個根深蒂固地習慣於炮轟和步兵沖鋒的陸軍將軍,能有這種認識,足見肯尼的思想已經深深滲入了他的心靈。

於是,每占一地,麥克阿瑟總是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搶修飛機場。他對當年日本空軍偷襲呂宋島克拉克機場一事耿耿於懷,總是對肯尼將軍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小心日本飛機對你那些機場的突然襲擊。”

日軍在瓜達爾卡納爾的慘敗,使範德格裏夫特和哈爾西、海軍和海軍陸戰隊名揚天下。這一切深深激起麥克阿瑟的妒意。他們不是在大西洋東岸和北非沙漠獲勝,恰恰就在他麥克阿瑟身邊奏捷。東經159度子午線把他和哈爾西的部隊分開,瓜島劃在哈爾西名下,瓜島以西則是他的地盤,像當年教會劃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勢力範圍一樣。

他麥克阿瑟太需要一次勝利,太需要一次成功了,可是卻沒有。當年的陸軍參謀長沒有軍艦,飛機也少得可憐,物資的缺乏像一雙鐵手,緊緊卡住他的咽喉,使他連氣也喘不過來。他打不下布納,又擺脫不了在巴布亞的困境,欲哭無淚,就是有眼淚也只能往心裏流。

他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必須為他的形象作戰。他下了狠心,命令羅伯特·艾凱爾伯格中將前往布納前線督戰。他給艾凱爾伯格的命令只有一句話:“拿不下布納別想活著回來!”

一九四二年一月,布納總算拿下來了。然而代價十分高昂,攻占它僅僅是為了宣傳上的需要。布納—哥納—薩拉蒙達戰役中,三千二百名美澳士兵化為白骨,五千五百人傷殘,兩萬八千人掙紮在瘧疾和其他熱帶疾病的死亡線上。同瓜島上陸戰隊僅戰死一千六百人相比,從一個外行人看來,道格的勝利似乎不甚體面。但勝利的價值不能單用傷亡來衡量,還有更深遠的意義。麥克阿瑟學會了全套的叢林戰和島嶼戰戰術,為他以後的勝利鋪平了道路。布納是他的費克斯堡[3]和馬倫哥[4]。

3

布納失守使今村均中將大為恐慌。他的理智使他和麥克阿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太平洋戰爭是一場補給戰爭。它的重要目的就是保住自己的運輸線並切斷敵方的運輸線。”布納陷落後下一個就是萊城。萊城一失,巴布亞北岸將由星條旗、米字旗來代替旭日旗。從萊城和布納起飛的美國轟炸機,將炸毀在俾斯麥海航行的日本艦船。俾斯麥海海運一斷,拉包爾的第八方面軍將被困死餓死,整條外南洋防線將會土崩瓦解。他今村均雖然是荷屬東印度戰役的凱旋者,也會成為帝國和歷史的罪人。

今村中將做出了抉擇。任何一個明智的指揮官,包括麥克阿瑟在內、處在今村的位置上,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的。增援萊城守軍,保住巴布亞北岸,這是一個正確的戰略反擊。對策論也好,博弈學也好,兵棋推演也好,采用其他方案似乎都無濟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