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鐵幕即將落下”(第5/6頁)

“這裏,”將軍說,“就是托爾布欣元帥的司令部。”

塞耶數了一下,大概有一百間小農舍。路上除了幾個哨兵沒有其他行人車輛,也沒有電話線,或者任何本應在集團軍群司令部見到的設備。他們被帶到了托爾布欣的指揮所所在的農舍。等了一會兒,元帥便大步走了進來。在塞耶看來,他似乎是從《戰爭與和平》中活生生地走出來的。托爾布欣塊頭很大,圓臉盤,頭發稀稀落落。亞歷山大的情報處處長,英國少將特倫斯·艾雷也認為,他像個典型的革命前的皇家軍官——性格豪爽,讓人印象深刻。

托爾布欣隱藏起自己因被迫與亞歷山大會晤所致的一切煩擾,相當熱情地問候了客人們。他首先建議簡單吃頓早餐,然後帶領客人們來到膳廳,大家開始享用擺好的腌鯡魚、火腿、沙丁魚、奶酪和伏特加酒。塞耶注意到,有人用一個特殊的酒瓶給蘇聯元帥斟酒。托爾布欣發現他在觀察自己,快活地以窺探的罪名罰了他三杯伏特加,過了一會兒又罰了他四杯,因為他又在觀察另一名俄國人使用同一個酒瓶。

飯後,軍事專家們開始開會。塞耶和菲茨羅伊·麥克萊恩準將——由丘吉爾派至南斯拉夫的那位——在村中閑逛著。這是他們見過的最新奇的軍事基地。看上去,似乎托爾布欣和他的參謀人員,帶著一群漂亮的當地女兵,幾個小時前才到達這裏。這讓塞耶想起了葉卡捷琳娜大帝的寵臣波將金為取悅他的情婦而建造的那些假村莊。

亞歷山大覺得,這次正式會晤非常友好,但是卻沒有成效。他為盟國戰鬥機的飛行員無意中炸死了一名紅軍軍長而表示歉意。他說,如果托爾布欣可以通知他前線的位置,就可以防止這種令人遺憾的事故發生。托爾布欣答道,死去的軍長是他最好的一位朋友,接著又無奈地補充說:“沒必要再談論是否告訴你我們前線的位置。莫斯科方面說不行。”

當晚的宴會十分豐盛,巨大的鱒魚、烤火雞、整只的乳豬、伏特加、香甜的克裏米亞香檳酒,還有來自高加索的甘醇的白蘭地。最後,一個冰激淩蛋糕被隆重地端了上來,上面裝飾著富有寓意的小雕像和象征愛國的符號。大家推杯換盞,氣氛越來越輕松,巨大的餐桌旁,歡聲笑語此起彼伏。一位紅軍的四星上將(5)問麥克萊恩,他是在哪兒學了一口流利的俄語。這位英國準將說,莫斯科大審判期間他在蘇聯。俄國人友好的面孔上突然布滿了陰雲。“對於外國人來說,那肯定是一個難以理解的年代。”他說,然後便轉向了另一側的鄰座。

宴會結束後,一位蘇聯中將陪同亞歷山大來到他的住處,塞耶作為翻譯隨行。當他們走進亞歷山大下榻的那間村舍時,一名身穿制服的迷人的金發女郎正睡在一張長椅上。

“我可以問一下這是誰嗎?”亞歷山大禮貌地問道。

俄國將軍結結巴巴地說他不知道,這話讓人很難相信。“事實上,”他又飛快地補充道,“她平時就住在這間村舍裏。可能是出於本能又回來了。”

“就像一只回家的信鴿?”亞歷山大反問道。

他們叫醒了那個女孩,然後把她打發走了。塞耶在他和亞歷山大參謀部的一個美國人萊曼·蘭尼茲爾少將合用的住處也發現了一個女孩。

“該死,這裏發生了什麽事?”蘭尼茲爾問道,“這個女兵是幹嗎的?”

塞耶解釋說,表面上看來,她似乎是個勤務兵,“她會住在外面的房間裏,不用擔心。”

在那個房間裏,她已經在長椅上為塞耶鋪好了床位。她像對待一個孩子似的幫他掖好被子,給他拿來一杯熱牛奶,然後裹上大衣躺在地板上。早上五點,她用一塊又濕又涼的破布給塞耶擦臉,把他驚醒了。給他刮完臉之後,她說:“張開嘴吧,我給您刷牙。”

大家和托爾布欣共進早餐,又是從頭到尾的伏特加。第二天在貝爾格萊德醒來時,大部分盟國成員幾乎什麽都不記得了。毫無疑問,這一切都是莫斯科事先計劃好的。

在布加勒斯特,自從維辛斯基讓羅馬尼亞國王組建以蘇聯選擇的格羅查為首的新政府以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是,國王的大臣們仍在猶豫。最後,在3月5日,維辛斯基的耐心耗盡了。他命令國王在當天宣布成立格羅查政府。他叫嚷道,如果不這麽做,就會被蘇聯認為是一種敵對行為。七點鐘,新內閣——包括十三名格羅查的支持者,以及四名其他黨派的代表——宣誓就職。從而,共產主義通過威脅,沒有經過選舉就在事實上進入了羅馬尼亞。

與在危機之初所做的一樣,哈裏曼提出了抗議。然而,他只是被平淡地告知,舊政府是法西斯政府。蘇聯人擺出唯一真正的民主捍衛者的姿態,宣稱“與民主原則水火不容的拉德斯庫的恐怖主義政策已被新政府的成立戰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