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潮起潮落

1

東線出現了暫時的平靜。一部分原因是一個簡單的後勤問題——蘇軍的巨大攻勢最終使後勤供應不及——另一部分則是德軍偶爾進行的頑強防禦戰的結果。科涅夫元帥的烏克蘭第一方面軍遭遇了舍爾納的部下激烈抵抗;而且,盡管朱可夫已渡過奧得河建立了三個橋頭堡,但他還是在法蘭克福、屈斯特林和施韋特等地遭到了德軍堅決的阻擊。此外,斯坦納在北部的有限進攻引起了紅軍最高統帥部的極大憂慮。因此,在全部危險的德軍據點都被清除之前,針對柏林的主要進攻將被推遲。

面對蘇聯人的威脅,希特勒把他最好的一個戰地指揮官從已經打算放棄的一條戰線上調到了東線,這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憂慮之深。希特勒命令哈索·馮·曼托菲爾男爵接管奧得河上重要的一段。男爵的第五裝甲集團軍曾是阿登戰役中的先頭部隊。他是一位強有力的年輕將軍,代表著普魯士軍事傳統中的精華。他的祖父是一位偉大的軍事英雄。他身高僅有五英尺多點兒,但卻是一位馬術高手,並曾榮獲德國五項全能冠軍。他是少數幾個敢與希特勒持不同意見的人之一,甚至曾經違背過元首親自下達的命令。阿爾伯特·施佩爾,德國的軍備和軍工生產部長,是曼托菲爾的老朋友。他曾請求曼托菲爾,不要遵命摧毀重要的科隆—杜塞爾多夫工業區的橋梁、堤壩和工廠,否則,德國人民將會在戰後因此而受苦。根本不需要敦促曼托菲爾,只有因戰略目的的需要,他才會摧毀橋梁。

3月3日,凱特爾在帝國總理府的候見廳裏會見了曼托菲爾。他憂慮地說:“曼托菲爾,你太年輕,容易沖動,請不要讓他緊張不安,不要告訴他太多。”過了一會兒,這位小個子將軍被帶進了元首的辦公室,他發現希特勒像一位老人似的癱坐在那裏。在阿登戰役之前,當他們一起討論進攻計劃的時候,希特勒的身體狀況看上去就很壞。而現在,他看起來更糟糕了。

希特勒擡起眼睛。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熱情地歡迎曼托菲爾,而是尖叫道:“所有的將軍都是騙子!”

這是希特勒第一次對他大聲吼叫,曼托菲爾非常不快:“元首聽過馮·曼托菲爾將軍和他的部下撒謊嗎?是誰說的?”

在場的唯一目擊者是希特勒的軍事副官,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希特勒本人則眨了眨眼睛,並解釋說,他剛才所指的並不是曼托菲爾或他手下的將軍們。然後,他平靜而禮貌地談起了總體的局勢。希特勒竟然對盟國的空中優勢一無所知,這不禁讓曼托菲爾心生寒意。他不得不解釋說,在萊茵河地區,白天不能有任何行動——不光是車隊,就連單獨的車輛也不行——否則,都將被盟國的飛機擊中。

“這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希特勒評論說。

“最近幾個月裏,我本人就有三輛吉普車在屁股底下被盟國的飛機擊中。”曼托菲爾反駁道。希特勒大吃一驚,嘴張得合不攏。

然後,他告訴曼托菲爾,東線的平靜只是暫時的。朱可夫正駐紮在奧得河畔,他那超過七十五萬人的部隊距離柏林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為了保衛首都,希姆萊已經徹底重組了維斯瓦河集團軍群。所有可以利用的武裝力量都被匆忙集結成兩支軍隊:一支駐守在法蘭克福和屈斯特林後方,由特奧多爾·布塞將軍指揮;另一支位於布塞的左方,防線一直延伸到波羅的海。後者需要一個知道怎麽對付俄國人的指揮官。希特勒讓曼托菲爾立即到黨衛軍全國領袖希姆萊的指揮部去報到。曼托菲爾曾經聽說過,希姆萊只是名義上的集團軍群司令,但這似乎太可笑了,他忍不住問,為什麽會選擇這樣一個人。

希特勒只是聳了聳肩膀,辯解說:“任命希姆萊為總司令只是一個政治姿態。”

就在曼托菲爾匆匆穿過候見廳時,疲憊厭煩的凱特爾緊隨在他身後。“我聽到您剛才對他所說的了,”他叱責道,“您不該講這些。他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

2

在奧得河的另一側,烏加滕村的緊張形勢已經平息;富勒上校手下的盟軍戰俘不再害怕德國人從北邊發動反攻。目前,他們的主要擔心是蘇聯人;蘇聯人正在準備針對柏林發動最後攻勢。

更糟的是,村裏的食品供應已經到了危急邊緣。而在3月4日,當許諾已久的蘇聯給養車來到鎮裏時,只帶來了十六包香煙和陸軍司令部的一封信。這封信通知富勒,幾個小時後,將有數輛卡車開到烏加滕村,將美國戰俘運往東邊,最後遣送回國。黎明時分,村民們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保護者爬上了五輛“道奇”卡車。離開之前,富勒推薦由福煦上尉——那位著名的福煦元帥(1)的一名親戚——負責指揮余下的戰俘。對於意大利人來說,這是對他們的傑洛索將軍的最後一次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