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如果它在我面前炸毀,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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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拿破侖以來,還沒有一個入侵者能夠渡過萊茵河,盟軍一直認為它是抵達德國腹地之前的最後一個巨大的障礙。在長達幾個月的計劃過程中,沒有一個人認真考慮過完整無損地奪取萊茵河上某座橋的可能性。那實在太異想天開了。

在3月2日之前,這似乎仍是異想天開。3月2日,辛普森的第九集團軍接近了萊茵河。他的第八十三師得知,前方十五英裏處還有一座完好的橋梁,可以通到杜塞爾多夫。於是,他迅速地組織了一支特遣部隊,並將其坦克偽裝成德軍裝甲車的模樣。夜幕降臨之後,會講德語的美國兵爬上裝甲車,步兵們則不顯眼地走在後面,隊伍出發了。這些美國人泰然自若地穿過了敵人的防線,沒有受到任何盤問。接著,他們又前進了十英裏,中途甚至還迎面遇上了一隊向相反方向行軍的德國步兵。

黎明時分,特遣部隊已經可以看見大橋了。然而,正在這時,一支路過的德國軍隊中有一個騎自行車的士兵認出了特遣部隊戰士們身上的美軍制服,並且在受到攔阻時拒絕停下。美國人迅速地消滅了這支德國軍隊,但是警報器已經大聲地響了起來。當第一輛美軍坦克沉重地開上橋面時,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之,萊茵河裏升起了四根巨大的水柱。當水柱和大橋的殘骸終於落下去時,橋梁的大部分已經無影無蹤了。

同樣,在3月3日,辛普森的第二裝甲師更是差一點就攻下了杜塞爾多夫以北十五英裏處的一座萊茵河上的橋梁。如果能奪下這座橋,不僅能加速蒙哥馬利針對柏林的進攻,還能讓元首懊惱異常——因為這座橋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第二裝甲師B戰鬥群指揮部的西德尼·海因茨上校向第十七裝甲工兵營的喬治·揚布拉德上尉大概介紹了作戰計劃:霍奇斯特遣部隊的一個步兵連將沖過位於烏爾丁根的阿道夫·希特勒橋,制服橋那頭的守軍;與此同時,揚布拉德的工兵著手把橋上的引爆裝置拆掉。這是一場賭博,成功的機會不大,但是,海因茨覺得必須采取這一行動。

正午前後,霍奇斯特遣部隊的第一分隊——彼得·科斯托中尉和他的裝甲排——趕到了萊茵河。在科斯托的面前是巨大的阿道夫·希特勒三孔大橋,長達一千六百四十英尺。炮彈有節奏地在橋的兩邊陸續爆炸:十五個半小時以來,美國第九十二裝甲炮兵營一直成功地制止著敵軍炸橋的企圖。科斯托跳下裝甲車。河西岸戰壕裏的德國兵還沒來得及開槍,他已經跑上了大橋,開始過河。每邁出一步,他的心情就愈加激動。他是第一個跨過萊茵河的入侵者。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但是,他所感興趣的只是返回左岸,告訴霍奇斯,這座橋還是完整無損的。

的確,大橋依舊屹立在那裏,但是德國人仍然決心要頂住美國人,直到把橋炸毀為止。霍奇斯的前四輛坦克還沒開到橋頭就被炸壞了。暫停了片刻之後,他又派出了兩個營的步兵。步兵打到了橋頭,但卻被一陣密集的火力堵在了那裏。更多的坦克在繼續前進,又被另一個東西攔住了:在通往大橋的馬路中間,有一個十三英尺寬的大彈坑。

天剛一黑下來,第四十一步兵團的米勒中尉就匍匐前進,打算去觀察橋上的情況。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天空布滿了烏雲。米勒繞過路上那個大坑,開始過橋。像科斯托一樣,他一直來到了河的東岸,在那裏,通往大橋的柏油路正在燃燒。突然,子彈從鄰近的一座房子裏射了出來,他連忙退回了西岸。他告訴霍奇斯,在彈坑被填平之前,只有步兵能夠過橋。這時,突然傳來了一聲爆炸聲。兩分鐘後,又是一聲巨響,橋後面的夜空被火光照得一片通明。這是霍奇斯所聽過的最為巨大的爆炸聲。他猜是德國人把橋炸了。可是,天太黑了,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於是,他命令三個士兵前去查看大橋,看看是否還能通過。

揚布拉德上尉決定不再等待步兵的掩護。他和工兵們一起朝大橋走去。他留下三個人殿後,然後帶領其余的人走進了濃濃的夜色。一片漆黑之中,只有美軍和德軍的炮彈不時地發出爆炸的閃光。有幾發炮彈打到了橋上,但是工兵們匍匐前進,有條不紊地剪斷每一根導線,並檢查了所有危險的地方:橋墩、連接點,以及吊梁。從河的東岸,他們也看到了通向橋頭的柏油公路正在燃燒。然後,像科斯托一樣,他們也回來了。大橋完整無損——不可思議之事還有成為現實的一線希望。

就在霍奇斯重新組織部隊準備在拂曉發起進攻的時候,德國人匍匐前進來到橋上。他們發瘋似的忙碌著,用新的導線替換了被剪斷的舊導線。天剛亮,就聽見一聲可怕的巨響——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行將出擊的美國士兵害怕地站在那裏,大橋的東半部搖晃著,然後發出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塌進了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