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地獄般的撤軍(第3/5頁)

英軍的全軍覆沒,在英國國內引起軒然大波。早在1841年10月,輝格黨內閣倒台,羅伯特·皮爾擔任首相,即任命埃倫波洛為英屬印度總督,前去接替奧克蘭。埃倫波洛1842年2月抵達印度,3月即寫信說:

面臨阿富汗人民的普遍的敵視——這已經帶有一種宗教的和全民的性質——很明顯,要收復阿富汗,假如這是可能的話,一旦遇到來自西部的侵略,哪怕只能構成一種軟弱的源泉,而不是力量的源泉,而且很清楚,當前政策所依據的那種基礎,也已經不存在了。

他進一步寫道:

究竟應采取什麽方針,完全應以軍事考慮為依據。立即考慮各駐防軍的安全問題……最後,重新樹立我們的軍事聲譽,辦法是對阿富汗人給予一些顯著的和決定性的打擊,以便讓他們,還有我們自己的臣民和同盟者明白,我們有力量去懲罰那些犯了暴行並違背了自己信誓的人們;我們最後撤出阿富汗,並非由於保持我們地位的手段存在什麽缺陷,而是因為我們滿意地認為,我們所擁立的國王——正如我們錯誤地想象的那樣,未曾得到他所復位的那個國家的支持。

4月,損失嚴重的英軍準備撤出坎大哈。阿克巴汗的威望不斷升高,也漸漸引起其他阿富汗部族首領的忌憚。各首領留舒佳坐在王位上,繼續充當傀儡。阿克巴汗向舒佳施加壓力,要他帶自己的軍隊來賈拉拉巴德城下與自己會合。舒佳幾經躊躇,只得照辦;途中,他被阿克巴汗的兄弟查曼汗殺死。與此同時,波洛克率英軍打通了從白沙瓦到賈拉拉巴德的交通線,增援了賈拉拉巴德。阿克巴汗作戰失利,自己也負了傷,雙方不斷僵持。6月,舒佳之子法什·賈恩被立為阿富汗國王,阿克巴汗擔任宰相。7月,英軍加強了兵力之後,在波洛克的指揮下向喀布爾進發了。

波洛克深知阿富汗“傑撒伊”射手們慣用的戰術,他不會將自己的部隊送上門去給阿富汗山民當靶子。當這次英軍通過胡爾德-喀布爾峽谷時,波洛克下令側翼部隊搶占峽谷兩側的制高點。等隱蔽在山坡上的阿富汗人向通過山谷的英軍發起攻擊時,意外地發現英軍居然鉆到比自己更高的位置上,居高臨下向自己開火。通過胡爾德-喀布爾峽谷後,阿克巴汗與英軍在德辛爆發戰鬥,再度失利,喀布爾北面的大門被打開。與此同時,得到增援的諾特重整旗鼓,率2個炮兵中隊、2個步兵團、5個孟加拉營和一部分騎兵,從坎大哈北上,自南面進攻喀布爾。英軍再度攻陷了加茲尼,英國國旗又從加茲尼城堡的守望塔上升起。諾特下令用繳獲的阿富汗大炮鳴禮炮,並替前番全部被殺的英國守軍報復,將加茲尼城堡夷為平地。他還執行了英屬印度總督埃倫波洛的命令,把加茲尼王朝國王馬赫邁德陵墓的大門拆走。然後英軍繼續向北進攻,一路燒毀阿富汗人的村莊,從南面抵達喀布爾城下。

1842年9月,英軍重返喀布爾。波洛克率軍一路通過喀布爾城,到達巴拉·喜塞爾要塞,在那裏升起英國國旗。法什·賈恩向英國人投降,被英國人承認為阿富汗的合法國王。英軍在喀布爾展開報復,將當初駐阿富汗公使麥克諾頓被砍成碎塊的屍體公開展示的市場炸毀。英軍在喀布爾城內燒殺搶掠三天,數千名阿富汗人被殺。英國人辯解道,一開始並沒有公開劫掠的命令,只是一聽到市場的爆炸聲,英軍“竟大聲叫嚷說喀布爾已經撒手不管,可以任意搶劫了。兩個營地的人歷時沖入城內,其結果是這座城幾乎完全毀了”。

整個阿富汗局勢依舊危機四伏,反英情緒高漲。喀布爾城中的英軍並不安穩,晚上不敢走出軍營;南面的山區,阿富汗部族武裝十分活躍;北面的庫希斯坦,集結著隨時出沒的阿克巴汗軍隊;從喀布爾到賈拉拉巴德的交通線上,吉爾查伊人的襲擊活動越來越頻繁。英軍解放了俘虜營(前駐喀布爾英軍司令埃爾芬斯頓已經由於情緒沮喪懊惱引起舊病復發,死於俘虜營中),收容了當初沒來得及從喀布爾一起撤走的印度殘兵,帶上法什·賈恩全家,於10月12日主動撤回印度。回師途中,英軍還不忘摧毀了賈拉拉巴德的城防工事。

等到1842年11月,英軍全部撤回時,英軍及英屬印度軍隊總計損失3萬多人,軍費支出達1.5億英鎊。這次戰爭後,英國否認自己入侵阿富汗,聲稱僅為了支持合法的舒佳政府,“以對抗外國幹涉以及反對派的搗亂”。這種對戰爭結論的宣言,無疑意味著英國不會放棄對阿富汗的控制。不過,考慮到慘重代價,此後的36年內英國沒有再對阿富汗發動入侵。

英國人釋放了多斯特·穆罕默德,讓他回到阿富汗,重登王位。多斯特·穆罕默德讓阿富汗避免淪入如印度一般的下場,獲得了內部整合的機會。他重新統一了阿富汗,收復了阿姆河與興都庫什山之間的廣大地區,擊敗了再度入侵的波斯人,削平杜蘭尼王朝殘余勢力,將長期分立的坎大哈和赫拉特也統一在版圖內。阿克巴汗擔任父王的宰相,頗有建樹。1845年,他被一個印度醫生毒死,年僅29歲;時人懷疑,這個印度醫生是英國間諜。“阿富汗的幸福與光榮之星”隕落了,阿富汗人用許多詩歌來贊頌他的功績,至今這些詩歌還在阿富汗流傳。1863年6月,多斯特·穆罕默德病逝於赫拉特,那天是他收復赫拉特之後的第13天。阿富汗人愛戴這位國王,民諺有雲:“難道多斯特·穆罕默德死了,連正義都沒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