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亡聖克利門蒂島(第2/8頁)

在那裏,他們讓我們把小艇舉在頭頂,然後圍著一條很長的跑道跑步。隨後,我們又到水裏去待了很長時間,在訓練快結束的時候,我這個一號艇艇員、一個像釘子一樣堅忍不拔的得州人(我覺得是這樣的),好像是得了闌尾炎之類的疾病,再也堅撐不下去了。不管得的是什麽病,我疼得昏了過去,完全失去了知覺,不得不被救護車運走,到醫務中心才蘇醒過來。

我一蘇醒過來就立刻跳下病床,回到了訓練地點,因為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記得當時教官們先是恭喜我換了一套溫暖幹燥的衣服,然後就讓我立刻跳進海水裏去:"最好沖沖涼、玩玩沙。免得你忘了我們在這兒是幹嗎的。"從大概淩晨兩點鐘開始,我們就扛著那該死的小艇圍著基地跑步,一直跑到五點鐘,這時候教官們讓我們吃了頓早餐。

周二的訓練跟周一差不多,缺乏睡眠,渾身冰冷,精疲力竭,注意力渙散。不過最後我們還得劃著小艇去距基地三英裏的"北島",然後再劃回來。等我們劃回出發點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深夜,這時我們已經有六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了。學員們的傷病越來越多,割傷,扭傷,水泡,瘀傷,肌肉拉傷,可能還有三例肺炎。我們在夜色中繼續訓練,又練習了一次六英裏的長途劃艇,等我們返回時,已經是周三早上五點鐘的早餐時間了。我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但沒人放棄。

整個周三上午都是不斷地訓練,遊泳,劃艇,再遊泳,然後是海灘越野跑。中午的時候,我們還得扛著小艇跑去食堂吃飯,飯後教官們要我們去睡覺,但時間只有一小時四十五分鐘。到此時為止,已經有三十六個學員退出了訓練。

但麻煩的是包括我在內的一些人根本無法入睡。醫務人員努力治療那些受傷的學員,幫助他們堅持下去。肌腱和髖部受傷似乎是大家的普遍問題,但大家仍然必須進行肌肉訓練,這樣在第二天訓練時才不至於被淘汰。

又一組教官出現了,嚷著要我們大家夥兒起床回去訓練。他們就像是站在墓地中間,要把一群死人喚醒一樣,睡著了的學員漸漸意識到,他們最可怕的噩夢變成了現實——又有人在驅趕著他們不斷往前跑。

教官們命令我們下海,我們一路跌跌撞撞地翻過沙丘,跑進冰冷的海中。他們要我們在海浪中忍受十五分鐘的折磨,在翻滾的波浪中訓練,然後命令我們上岸,扛著小艇走到食堂去吃飯。

他們整晚都讓我們加緊訓練,不斷命令我們跳下海,在海灘上跑步,天才知道我們一共跑了多少英裏。到了周四淩晨四點鐘左右,他們終於又一次讓我們去睡覺。盡管很多人認為自己躺下就醒不了,但我們全都在五點鐘準時起床,然後扛著小艇去吃早餐。早餐後,教官們殘忍地命令我們在太平洋這個巨大的遊泳池裏每兩艘小艇一組進行劃艇比賽,而且不是用槳劃水,而是用手劃水,後來幹脆命令我們跳下水去遊泳推著小艇比賽。

從周三撐到了周四,我們現在已經進入地獄周的最後階段了,現在我們面前的就是傳說中的"劃艇環遊世界",這也是本周訓練中最後一個主要項目了。晚上七點半左右,我們登上小艇,從特戰中心旁的海灘出發,向右劃向島的北端,然後折返聖地亞哥海灣,最後抵達兩棲訓練基地。在我一生中,這是最漫長的一個夜晚。

有些學員開始神志不清了,全部三艘小艇上都有人在大家劃槳的時候睡著。我簡直無法描述我們有多麽疲勞:每一絲光線看上去都像是擋住我們去路的一幢建築物,每一點思緒都會變成現實呈現在你眼前。我當時腦子裏全都是對家鄉的思念,結果就覺得自己正在把小艇劃進牧場裏。這項訓練唯一的好處是:我們用不著下水。

但我們艇上的一個學員已經接近崩潰了,結果一頭栽進了海裏,可這時他還以為自己在劃艇,還在一下下地揮槳。我們把他拉上小艇,可他好像還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在聖地亞哥灣冰冷的海水裏待了五分鐘。最終,我想大家都是在睡夢中劃著小艇前進的。

三個小時後,教官們叫我們上岸檢查身體,還給我們喝熱湯,之後接著訓練,一直到周五淩晨大概兩點鐘。這時候,我們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幕發生了,一位教官在海灘上拿著手提式擴音器沖著我們大喊道:"翻轉小艇!"這感覺就像是沖著一個快死的人再踏上一腳,但我們都一言不發。只有一個家夥喊了一聲,那是對教官命令的公然蔑視,也讓他從此以後出了名。那個被折磨得處於半癲狂狀態的家夥喊的可不是"呼吖,帕特斯通教官!",而是"王八蛋!"聲音在月光下的波浪上回蕩,岸上傳來教官們的哄堂大笑。不過他們理解我們現在的情況,並沒有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