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石掀起千層浪(第4/25頁)

過去大家研究的都是如何倒蔣,現在好了,連能否迫使蔣介石自動下野都成了問題。梁汝舟分析說,若貿然發動軍事倒蔣,無論勝敗,閻錫山都不會得到什麽好的結果:敗了的話,將無枝可棲;即便僥幸成功,也是玉石俱焚,不堪設想。

梁汝舟建議閻錫山,趁此助蔣平亂之機,以最大誠意協助南京政府整編西北軍、晉軍,然後心甘情願地輔助蔣介石。這樣蔣成則閻有功,蔣敗則閻可順理成章地繼任大統。“到那時,您雖欲逃避,亦不可得,何必於此時和他角力以爭呢?”

梁汝舟的一番話顯然打動了閻錫山。過了良久,他突然問道:“你說我交出軍權後,蔣能容我嗎?”

真人面前講不了假話

功臣就算交出兵符,人頭也會很快落地,這是古代歷史書上最常見的記述。閻錫山怕就怕一旦交出“最大誠意”,蔣介石正好給他胸口上來一顆子彈。

梁汝舟曾被喻為“三晉奇材,秀容拔萃”,對歷史也很有研究。他說中國古代皇帝那樣殘殺功臣,都是為了在自己行將老去時,為子孫順利繼位鋪平道路。現在蔣介石年富力強,對功臣自有駕馭之法,又何必加以殺戮呢?說到子孫繼位,時代畢竟不同了,蔣介石再沒腦子,也不至於像袁世凱那樣幹出恢復帝制的蠢事來吧,而他如果因為這個殺戮功臣,更是匪夷所思。

閻錫山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可是幾天之後,他又對梁汝舟說,自己的精神有些異常,心裏感到煩躁,看見茶樽酒杯就想摔。他還說,這種情形只在辛亥革命前發生過一次,革命爆發後才恢復正常。

閻錫山的思緒已經淩亂了。他明知繼續反蔣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可是如果中止反蔣,前景真的有梁汝舟描繪得那麽好嗎?

“削藩”的道理,蔣清楚,閻也知道。從這個意義上說,北伐時代的四個集團軍大佬,只要有一人坐莊,其他三人的日子就注定不會好過。如今馮、李都失勢了,閻能明顯地感覺到蔣的矛頭已經指向他,即使他不反蔣,蔣也不會容許他的勢力繼續存在下去。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因素閻錫山不能不考慮。那就是歷年來各方面的反蔣活動,其實背後都有他的影子,其中的內幕老蔣完全明白,也遲早會和他清算這筆賬。鄭州遇險便是先兆。

閻錫山只要一想起鄭州的那一幕,就不能不全身打一個寒戰。危險哪,若不是王金鈺正好給韓復榘打電話,孔繁蔚又正好出來小便,自己的一條小命離見閻王爺也許就只差一層玻璃紙了。

淩亂來淩亂去,閻錫山還是決定反蔣,而反蔣就要準備打仗。晉軍將領絕大多數是閻錫山所一手提拔,而且全都對閻唯命是從,基本上是閻錫山讓他們幹什麽就幹什麽,左右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只有時任河北省主席的徐永昌不同,他雖然也是山西人,但系來自客軍,同時其人非常有頭腦和主見,與一般的晉軍將領截然不同,其一言一行對山西軍政界的影響都很大。

閻錫山主要還是怕徐永昌不同意反蔣,他派人到北平給徐永昌帶話:“閻先生教我密告於你,我們要準備與中央攤牌,恐怕有戰事,要你去打仗。請您把自己的公私事都安置一下,陰歷年過後,即先回太原一趟。”

這是徐永昌第一次聽到閻錫山要反蔣。接著,閻錫山為了避免外人注意,又特意讓周玳代發電報,邀徐永昌來太原開會。

徐永昌接到電報後很快趕到太原。他先到周玳家中,一見面就問:“有何要事相商?”

周玳還跟他打啞謎:“你猜。”徐永昌脫口而出:“打蔣。”

在周玳予以確證後,徐永昌直接坦露了自己的觀點:“對國家說來,剛剛打完仗,不應再打了。對總司令(指閻錫山)說來,也不利於打仗。”

徐永昌說,要是不打仗,人人還會像現在這樣,爭著來吹捧閻錫山,當他是爺爺。可如果打起來,這些人一定又都要向閻要這要那,閻為人又很吝嗇,哪能予以滿足?得不到滿足,人們就會反過來恨他,於是爺爺就變成了孫子。

真人面前講不了假話,打仗是一擲千金的豪賭。徐永昌很清楚閻錫山的性格缺陷及其弱點,他知道他的“總司令”根本就不能打仗。

如果徐永昌這話讓賈景德聽到了,對方一定會這樣反駁:又不是只有我們晉軍打蔣,不還有馮玉祥和西北軍嗎?

徐永昌原在國民三軍,對馮玉祥的認識最為深刻。他以為,馮玉祥在語言和外表都竭力裝好人,內心卻十分陰險狡詐,手段也很是毒辣。比如馮玉祥平時慣用痛哭流涕的辦法來迷惑人,拉近與別人的距離,可是只要有了利害上的沖突,不管親疏,都會遭其暗算,“多少人都吃過他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