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 第2節(第3/4頁)

當然,精靈的阿今絕不會亂吹哨音,他懂得,只要有一個哨音沒吹好,自個便可能跌入陣線,充當起某方隊員,然後只有奮力拼搏,揮汗如雨。他可不想當隊員,雖然經常嘴裏含著哨子,兩邊來回奔跑也不輕松,甚至很累人,但畢竟比赤膊上陣好得多是否是?

就是。

不亂吹,不等於從來不吹。哨子總是要吹的。阿今有時也吹哨子,不過,那多半是雙方惡戰中的休止音,響得兩方面都暗自感激。往往是他們惡戰得精疲力竭,都希望有人出面來和事的時機,“和事佬”阿今就看準機會,吹響哨音,撫慰雙方,不偏不倚,恰如其分。這就是阿今,精靈非常的一面!

老王一方面指望拉攏阿今,加強自個勢力,另方面又怕阿今沖入對方陣線,使自個孤立無援。這是一種由微妙關系生出的微妙心情,是否是?

就是。

老王對阿今的害怕是一陣一陣的。時常是年中年底,科裏要評功論獎,那時節,他便格外害怕阿今。他這人就是重視這類虛名。他要通過這些東西標榜自個,從而給領導打造影響。他甚至巴望部裏領導在回回黨委會上都能夠將他名字含在嘴巴裏,吐進吐出的。他的想法是:可以不立功受獎,但名字一定得作為候選人提上去。同時,他又曉得李兵等人是不願提名他的。當然,只要有人提出來,他們也不敢或者是不高興當他面反對,至多是沉默。這一點他很清楚。沉默是冷酷的同意是否是?

正是。

左右分析,上下比較,只覺得唯有阿今才可能成全自個。老王掂著這個結論,懼怕阿今的心思就越發強烈。所以講,每到評功論獎時節,老王總是格外害怕阿今,表現出來則是格外親近阿今,注意在阿今面前的言行,常常有事沒事找阿今聊聊天,敘敘家長裏短,顯得老很關心理解阿今似的,好像阿今是個了勿起的人物很值得他巴結似的。

有時候,老王想起自個前回盜竊阿今名利之事情,心裏簡直怕得要死。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阿今的重要性日漸體現出來後,老王是跟著日漸懷疑阿今已經知曉了他曾經的劣跡,對他懷恨在心,正伺機對他實行報復呢。

要說“劣跡”是知曉了,要說恨也是懷恨在心,但是恨歸恨,到了評選什麽時,阿今還總是回回遂老王心願的。這是阿今的聰明,他認為,這類事體下面人就是聲嘶力竭地叫煞說煞,都是無用功;底下的評議講破了只是過過場而已。他不想因此委屈誰,更不想打擊對自個抱滿希望的老王。所以,什麽評功論獎,評來論去,最後往往人人都是候選人。至於最後到頂叫誰當選,還得上頭來英明裁定的。就是這樣。

再講科長和老王,也就是大老王和小老王,他們間的關系也是你怕我,我怕你,互相攻攻防防著的。

這得回過頭去講講他們當初為競爭科長一職是如何暗暗較勁、明白打鬥的歷史。四年前,宣傳科長猝然上調,部裏臨時物色宣傳科長人選,當時節大老王進機關還勿滿周年,而小老王雖然較大老王晚當兩年兵,但進機關時光卻早他年半。於是,兩人各自都自以為是的視對方為競爭對手。從當時光實際情狀看,憑上層勢力,小老王要略勝大老王一籌;憑群眾威望大老王要稍占小老王上風;憑工作才能,小老王的組織活動能力要強大老王,而文字功夫和收攏人心之本事,大老王又強過小老王。兩人互有長短、各有千秋,孰是孰非,誰上誰下,似乎就看臨場發揮了。結果是大老王勝出,上去了,當了科長,卻馬上傳言風起,說大老王所以得勝與他愛人當中表現出色大有牽連。至於這股傳言當真勿當真,誰都沒有個過硬說法,純屬人雲亦雲。

大老王愛人在部隊門診部當軍醫,年過三十五六,為夫為母十余年,卻不像她人一般發胖變形,也沒失神顯老,仍然緊緊湊湊,楚楚動人。此人出名的賢惠,頗能近人,待人熱情大方又得體,無可挑剔,無可非議。她借用自個得天獨厚的位置和美貌,積攢了不少人情人緣,通達了不少關系,部裏不少領導對她另眼相看。有人在大老王得勝之際,在他愛人頭上做點文章,即使是捕風捉影,也是高明的捕風捉影,容易叫人信,也容易傳得開,容易人雲亦雲。人雲亦雲總有個頭,有一個“第一雲者”,此人系誰?又有傳言,乃小老王矣。這是一筆糊塗賬,但大小老王的敵對情緒由此而變得毫不含糊。

再說小老王敗陣,自然不服氣,平時間不大聽大老王使也可理解。起先一陣子,小老王常常口出怨言,小視大老王,表現出一種不買賬的勁頭。對此,大老王不是看不到,但他裝作看不到。他知道自個身為科長,必須顧全大局,不能同他針對針硬碰硬,否則全科很可能亂套散架;而小老王正唯恐不亂呢。這是大老王的一個被動,此外大老王的工作需要底下人做,影響需要底下人造,而小老王在底下可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何況有部分人還正為他敗陣不平。來回權衡,左思右忖,大老王覺得自個只能穩住他,利用他,不能得罪他。得罪不起。同時,小老王又不能不怕大老王科長手中的權力,權力的威力是無人敢小視的,包括他小老王。他伶清,自個真要是跟他明目張膽作對,關系白熱化,那麽弄勿好就可能吃上權力的苦頭。他需要的正是半明半暗。這種互相牽制的形勢,兩人心照不宣,平時光只好互給方便,互相給台階,以免事態擴張激化,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