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6頁)

“沒怎麽幹,不過是在正常年齡幹一件最正常的事!”她那回答太可疑了。

中學校長夫人自己倒了杯冷開水,一面扇著扇子。她長得很斯文小巧,年輕時一定不亞於萍萍,若不是拉長一張臉,她的形象蠻讓人喜歡。

“要是不斷呢?”萍萍反問。

“那我就好比這麽多年喂了只貓!貓大了,野到外面去了!”這位母親眼圈一紅,“就是養只貓,它也比你知恩!”說著便油泣起來。萍萍拿起毛巾遞給母親。萍萍也受不了了,扭轉臉對墻壁抹淚。

“媽,你到底要我怎樣啊?……”萍萍嗚咽道。

“跟他吹!跟他散!你一個革命幹部的女兒,怎麽能找個沒爹的!人家把這種人叫做啥子?叫私貨,野種!曉得啵?”她站起身,用那塊毛巾替萍萍揩淚,“你心好,媽曉得。看人家遭孽,你心就軟了。男人們想叫你這種不懂事的丫頭心軟,那他一身都是點子!你受騙啦……”

萍萍止不住流淚。季曉舟從不曾騙她。當萍萍頭一次提出和他建立戀愛關系時,他拒絕了。一個星期天,萍萍悄悄跟蹤季曉舟,見他走進自己那個破陋的巷子,管巷口的瘦老頭叫“爸”。老頭在釘鞋,嘴裏銜著鞋釘,手上黑乎乎的沾著鞋膠。過了一會兒,季曉舟便擔著水桶排進接水的隊伍。萍萍走上去,落落大方地笑道,“你是怕我挑不動水?”然後,搖搖晃晃地將兩桶水挑進院子。季曉舟愕然,那對老夫婦亦愕然。萍萍對曉舟說:“從你拉那車碎磚頭回家,我已經想象出你家是什麽樣了。你放心,以後我會替兩個老人挑水的。”

母親還在繼續說著,“只要你聽話,改正錯誤,媽不記你仇,受騙嘛,哪個姑娘也免不了……”

萍萍此刻已平靜了,“媽,我沒受騙。我是心甘情願的。”

“阿姨,”喬怡冒冒失失插嘴道,“您要是了解季曉舟這個人,就不會……”

“哦——”萍萍母親轉向喬怡,“你大概就是喬怡吧?萍萍信裏提到你不止一次……”喬怡剛想表示親熱,不料她突然變了臉,“是你支持她跟那個姓季的好?”

喬怡忍不住說:“您不能憑社會成見來判斷一個人。季曉舟的品德你可以向任何人打聽去……”

“哦,他這樣好呐?!”萍萍母親眯起眼。

“對,我證明。”田巧巧說。

“那你們咋個不嫁給他?!”她冷笑道,“再好我萍萍不希罕,你們要就拾去!”

田巧巧腰一叉,剛想躥上去,被喬怡按住。

“媽!你怎麽這樣……缺教養?”

“什麽?!”這位母親痛心疾首,“我缺教養?我把你那封信拿出來給你同志、給你領導念念,看是誰個缺教養!”

“媽,我不怕你念。你聽著,除了他,我哪個都不嫁!就這話。”

“我要找你們領導,把你幹的好事告訴他們。部隊就是這麽教育你的?”

“部隊保護軍人婚姻。軍人婚姻自由,誰幹涉誰破壞軍婚!”萍萍賭氣道。

“好,好,”母親氣白了臉,“我千裏迢迢跑來,就得你這麽句話。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跟姓季的吹,我這就把你的信公開——丟人現眼的東西!”

“丟人現眼的不知是誰!”萍萍又悲又忿,“跑到這兒來鬧!弄得大家看你笑話,看我笑話!……為了這事,我苦苦哀求了你們那麽久,可你們就是不心軟。你們是父母嗎?……”她聲淚俱下。

母親呼哧帶喘地:“你眼裏哪還有父母,有父母能幹那缺德事?……”

“媽,你別半露半遮的,要把我搞臭,幹脆臭到底!我不但和季曉舟幹了那事,而且已經懷孕了!你不是罵他私生子嗎?要是你們不讓我結婚,我再生出個私生子來!……”大家都被萍萍的話嚇呆了。圍觀的人群一時無聲,相互傳遞著早有預料的眼色……

母親一下子跌坐在床沿上:“你說的是真是假……?”

萍萍得勝似地冷笑道:“這下稱你心了吧?”她轉向大家:“喂,你們怎麽還不去向領導匯報啊?……我要告訴所有人,私生子的兒子只能是私生子,哪怕在今天的社會也一樣!”

這位母親悲號一聲,沖出人群,離去了。在走廊上,她嗚咽道:“我沒你這個女兒。你記著,從今天起我不是你媽!……”

接著,是隊裏對這樁空前的男女關系案展開強大攻勢。萍萍態度強硬,會開三天她拒不檢查!再續三天,她仍不發—言,不寫一字。這一來無疑觸怒了所有人。領導討論決定將她調離宣傳隊,同時準備給“同案”的季曉舟嚴重警告處分,鑒於他“一味抵賴”。

萍萍在會上對季曉舟道:“還是男子漢呢!做得受得,我都承認了,你怕啥?!”

季曉舟急出滿頭大汗:“事實……的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