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3/6頁)

“學醫?!”

“對呀!跳舞有什麽出息。我要上軍醫學校,李阿姨說她保送!”

“誰是李阿姨?”

“軍區總醫院的副院長啊!她還是軍區張副司令的愛人呢!”她扶著天橋的欄杆一下一下地甩著腿,不用看她臉,也知道她此刻怎樣得意。喬怡沒話了。

“哎,李阿姨讓我這個星期天到她家去作客哩,你陪我一道去好嗎?”

喬怡立刻告訴她,自己不企望那分榮幸。

“求求你了!我有點怕……李阿姨說要讓她兒子見見我。”她嬌嗔地翻動著美麗絕倫的睫毛。

明擺著,她被相上,要當未來的“少奶奶”了。在她一再央求下,喬怡只得保駕,陪她前往副司令員的宅邸。一位慈祥可親的婦女迎出來,自然就是李阿姨了。

她們被領進院子,又穿過一座圓門。那裏面是一個小套院,院中有石凳石桌,四周種著蔽日的大樹,再仔細一看,那樹枝上掛滿一嘟嚕一嘟嚕的櫻桃,紅得要滴下汁來。白石老人喜歡畫櫻桃。喬怡記得他曾在一幅畫上題詩:“若叫點上佳人口,言事言情總動魂。”

她們坐下來,桌上便擺了只刻花玻璃盆,裏面的櫻桃堆得冒尖。首長夫人坐在她們對面,與她們(主要是桑采)款款而談,談話的中心內容就是對桑采在一個軍宣傳隊跳舞表示遺憾。

“你們穿著那麽薄的綢衣裳在台上,保不準台下多少壞小子往你們身上看!……”

喬怡驚愕地看了她一眼,壓抑了反駁的念頭。犯不上與她爭辯舞蹈是怎樣美好的藝術形式,是形體的詩、是音樂的形象思維、是……算啦,她的生活沒有音樂和詩也一樣過得蠻好。

而桑采卻對她頻頻點頭,表示贊同。這個美麗的小腦瓜從來就什麽也弄不清爽。

“你得去學醫。”李阿姨拍著桑采的肩膀,“我跟你們領導打個招呼,讓你改行。”她不容置疑地說。

桑采兩眼放光,說:“我喜歡醫學……”

天哪,這小騙子。她過去親口說寧死也不當醫生。

李阿姨滿意了,笑眯眯地說:“我那兩個兒媳婦都是搞醫的。我知道你是‘先進代表’,看過你的講話稿哩!有水平,不錯。”

正在此時,傳來一聲高呼:“媽,我回來啦!”

“回來啦?”門外是倒汽車的聲音,“我們這個老四從小就愛運動,今天和他爸一塊遊泳去了!”

“遊泳?現在才四月……”

“哦,高幹有室內遊泳池。”

桑采驚羨地看了喬怡一眼。圓門外走來一個俊拔的身影。

“人家都等你半天了!”母親嗔怪道。

那小夥子大步流星走過來,雖隔著墨鏡,喬怡卻能感覺他的目光首先擲向了自己。鬧錯啦。

“來,介紹介紹!這就是桑采……”

當小夥子除下墨鏡的一瞬,喬怡立刻認出他是誰來。他匆匆與桑采握手後,先發制人地朝喬怡朗聲笑道:“我們早就認識啦,對吧?”說著朝她擠擠一只眼,算某種默契,也可說是給她的額外待遇。

喬怡想告辭了,但忍不住揶揄地問“那次——沒讓你落下什麽後遺症吧?”

“後遺症?……”

“傷筋動骨得一百天呢。”說完她聲明有事,不容攔阻,快步走出那座門。他們都愕然地瞪著眼。一切都留給那位公子哥去自圓其說吧。

“聽我的話,你不能跟那個少爺好。”晚上喬怡對桑采說,“不然你將來哭都來不及。”

“可不和他好,我上軍醫學校……”

“你才十七歲,學什麽都來得及。可你不準跟他好!你不是願意和我做朋友嗎?我這個朋友大概只會幹涉你這一次。”

“他說……那次是一場誤會。”桑采可憐巴巴地對她笑笑,似乎在替那少爺認錯。

“那好吧,我的義務到此為止。”

以後的事喬怡不聞不問了。一個星期後,她接到一個電話,讓她立即去張副司令家,說有要事相商。顯然是為桑采的事,無非希望喬怡從中起點好作用。

路上,喬怡已想好一肚子既尖刻又婉轉的俏皮話。她得挫敗他,又決不傷害桑采。但談話一開始,她就發現蹊蹺。他並不提桑采,只一味恭維喬怡如何聰慧,如何讓人一見就忘不了,如何與所有女孩子不同……他比她想象的要滑頭。聽他侃侃而談的同時,喬怡把肚子裏的話作了必要的更改。果不出所料,他話鋒一轉,談起桑采來。但聽著聽著又不對勁了:他只說桑采長得的確美,但屬於那類所謂“呆美人兒”,和她談話無趣,她幾乎什麽都不懂,並鄙夷地加了一句:“我媽就看中她是積極分子。”

喬怡的進攻計劃一下被打亂了,只是不斷提醒他:她是桑采的朋友,在她面前肆意詆毀桑采不夠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