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特種兵老旦(第4/7頁)

“這鞋……哪來的?”老旦歪著脖子,指著鞋,“從哪偷來的?”他吊起眼角,一臉傷疤嚇白了鬼子的臉。

“長官,不是偷的,是買的,是在市場上買的。”女人竟會中國話,緊張得舌頭打顫。

“瞎說,這是軍用物資,你們怎麽買得到?”二子也湊過來兇巴巴地叫。

“真是買的,他們還賣襪子、衣服和餅幹,我們只買了這鞋。”女人對二子邊鞠躬邊說。日本男人卻看似橫了心,抱著手一聲不吭。老旦見他油鹽不浸,火就燒到了腦門,他一擺手,二子等人一擁而上,將那人扔倒在地,陳玉茗一把拎起他的腿,利索地去了鞋。鬼子指著陳玉茗哇哇叫,估計沒甚好話。二子犯了渾,大皮鞋兜頭就是一腳,那張臉嘩啦就散了,鼻子歪了牙齒掉了眼睛斜了,眼淚和血花迸了一臉。但眼神還是兇惡的,那是老旦在廝殺時見過的。這強橫的鬼子終於點燃他酒後隱隱的怒火,老旦大罵一聲掄拳頭就上去了,他騎在鬼子身上,大芋頭般的拳頭噼裏啪啦砸著那張臉。女人撲過來護著,二子捉小雞樣抱旁邊去了。陳玉茗和小魯側立兩邊,兇巴巴瞪著那些憤怒的鬼子,敢冒頭的,少不了是一頓暴揍。

這鬼子既抗揍,脾氣還暴,老旦打得他滿臉腫爛,鬼子還吐了口血吐沫上來,連同半顆牙齒都噴在老旦臉上。老旦氣爆了,習慣性去摸軍刀,要一刀透了他,卻空蕩蕩的沒帶,就撿了一塊磚頭掄起來砸。鬼子的女人又撲過來,竟撲倒了老旦,張嘴咬向他的手腕。老旦被這女人騎在身下,羞得力氣都沒了。二子才不憐香惜玉,一腳踹在女人半張臉上,嗚哇一聲飛一邊兒去了。

“住手!”老旦身後叫起一個聲音,還有頓頓的馬蹄聲。老旦起身回頭,見十幾個兵全副武裝,當頭一人高頭大馬,軍裝肅整,馬靴鋥亮,隔著七八步,老旦竟聞到濃重的鞋油味兒;腰上斜掛一柄短劍,白手套亮得刺眼。老旦認得那短劍,只有憲兵部隊的軍官才有這種黃把兒的。這下慘了,撞在憲兵手裏了。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誰讓你們這樣胡鬧的?酒後亂來,真不怕軍紀麽?”那人像是把這些字一顆顆咬出來似的。他面龐清秀,看著是個軍官,卻不像打過仗,但他周圍那十幾個兵可個個都黑壯孔武,眼中殺氣騰騰,一看就是百戰的老兵。

老旦抹了把臉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帽子擺正了,給那人敬了個禮。“鬼子穿著咱們部隊的鞋,說是買來的,俺們讓他脫下來,他不幹。”老旦挺義正言辭的樣。對方雖是軍官,但老子打的是鬼子,你能怎麽著?

“這些人不是鬼子,是在武漢居住多年的日本百姓。政府統一安排他們,自是全盤考慮。很多市民都穿著我們部隊的鞋,因為黑市上本來就多。看你們都是戰場下來的,如此不講道理酒後蠻來,於戰事何益?”該人淡定自若,馬站得一動不動。那些兵卻往開走了幾步,分頭瞪著二子等人,看著就等這人一聲令下撲過來了。

“你們是什麽部隊的?在這幹什麽?”該人又道。

老旦繃著臉說了番號,強調是前線防衛部隊,進城看看,並無別的事。

“37軍的406團?是高昱團長職下?”該人驚道。

“是。”老旦點了點頭。那人低頭片刻,在馬上晃了兩下說:“你們苦戰衛國,在下自是敬佩,但身為榮譽軍人,還要顧全大局,檢點行為,尤其不能忘了軍紀,部隊可是獎罰分明的。今天的事權且過去,下不為例,你們回去吧。”該人說罷,兩腿輕磕了戰馬,輕輕過去了。他身邊的兵成兩排跟在後面,最後面一個斜了老旦一眼,湊過嘴來低聲說:“這麽多拳都打不死這鬼子,真沒用!”

老旦鼻子險些氣歪,卻拿他沒轍,只能看著他們慢悠悠去了。

回到醫院,消息有好有壞。鬼子的飛機誤炸了自己一支進攻部隊,剛從華東調來的生力軍死了一片,老旦笑得合不攏嘴;常來看傷員們的那個瑛子,沒能躲過敵機的掃射,大家圍到她身邊時還有口氣兒。護士說沒得救了,眾人登時炸了鍋,百十號人一層層圍在瑛子周圍,瞪著血紅的眼。她的臉因失血變得慘白,青色的嘴唇抽搐著,蘿蔔粗的機槍子彈從肩部鉆下右胸,削走了肩膀和右邊的奶子,這鮮活豐滿的身體,仿佛只剩個巨大的血洞。她死盯著天花板,瞳孔開始發散,在生命將逝的一刻,她清楚地喊著媽媽。

醫生放棄了。老旦等人圍著死去的姑娘發愣,小魯先哭起來,於是很多人都哭了。那個喜歡給瑛子講故事的戰士跪在她的身前,頭撞著手術床的鐵架,他胸前的傷口在痛苦中迸裂,血噴在瑛子蒼白的手上,又粘粘地滑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