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5/11頁)

我父親:“不要拿書打。”然後他居然也就此收聲。

而上官戒慈逃跑一樣去了廚房,再出來時她把做得的早飯放在小桌上。

上官戒慈:“可以吃早飯了。”

然後她逃跑,在這個小小地世界裏有那麽多東西需要她去逃跑。幾乎是每時每刻,每分每秒。她拿著簸箕和掃帚抹布上樓梯。然後遇上了剛剛睡醒,睡眼惺忪揉著眼睛哭泣的雷寶兒。

雷寶兒便向他媽媽提出今天的第一個要求:“我要龍爸爸。”

上官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上的家什,把雷寶兒領往桌邊,那包括把他安置在一張小凳上坐下。

迷龍總在不經意的小事上顯出他的厚道,譬如堅持在爸爸的稱呼上冠以一個“龍”字。以便雷寶兒記住他的生父。我所知禪達最皮的孩子現在成了最愛哭的孩子,他媽媽從沒告訴他已經失去了隨時可踢地屁股和隨時可騎的肩膀,可小孩子也許用鼻子聞聞便真相大白。

雷寶兒被安置在凳子上,吃地放好了,我母親幫著喂。

上官戒慈便告誡——對兒子她並不像迷龍那麽溺愛,這導致迷龍迅速占據了雷寶兒心中的第一位置。這倒也好。以前的上官想起來就會甜絲絲地告訴自己,這樣最好。

上官戒慈:“吃早飯。”

她沒種和三個人一起吃早飯,我父母偶爾的眼神總是提示她關於悲傷,於是她離開了桌邊,又一次去拿起了簸箕。該打掃了,睡房無論如何是該打掃了。

上到睡房,一看那些被迷龍炸過的家什,上官戒慈就又一次崩潰了,她放下了手上的用具。在樓梯上坐了下來。

上官戒慈:“別想了。別想了。”

但是她仍然坐在那裏發呆。

上官戒慈坐在那,沒啜泣,是比啜泣更要命地發呆。

上官戒慈:“別鬧了迷龍,求求你別再來了。”

可是迷龍並沒有來,她最後還得起身,去打掃那張根本無從下手的床。

最後她就看著那張床發呆。

她只能看著那張大修過三次的床。這張床讓我們一幫人全部累折。但記載著她已知的全部瘋狂和歡樂,她和迷龍全部徒勞了的辛苦。

迷龍光著個膀子在屋裏踱。大發感慨,踱得也縱橫捭闔,在他正計劃的事情上他的威風怕頂得兩個死啦死啦再加兩個虞嘯卿,原來迷龍也有龍行虎步的時候。

迷龍:“……這種事我第一眼瞅見你就定啦!咱們再要三個兒子,老大叫了雷寶兒是吧,老二叫龍寶兒,老三叫虎寶兒,老四就叫慈寶兒。你要是不樂意,老二就叫慈寶兒那也是好商量。”

上官戒慈:“那要是女兒呢?”

迷龍:“我生不出女兒來的。有你一個女的就夠啦!”

對著這種瘋話,上官戒慈就只好就疊衣服:“迷龍啊迷龍。”

迷龍:“咋地啊咋的?”

上官戒慈:“這裏是插根筷子就成竹林,可你也不是種竹子啊。”

迷龍:“嗯哪,我東北人種竹子幹啥玩意啊,要種也是白樺樹。”

上官戒慈:“迷龍迷龍,我在說種樹?我在說你的三個兒子。你要真想他們來這世上,就得在家呆住了,半個月,一個月。你在家種麥子是這麽種的?撒把種就跑?”

迷龍:“嗯,我們那土可肥啦。”

上官戒慈:“……迷龍!”

迷龍:“噯呀不好了,今天發餉,我得去盯著,不盯著他們就能把欠我的錢貓了,貓了就沒錢進貨了,咱家就斷頓了。王八蛋也斷頓了。還真是少不了我啦。”

他是滿屋裏奔忙著說地,收拾點這個,收拾點那個,死啦死啦要來行賄的零碎、拿來跟我們得瑟的食物、欠條子,收拾出一個包來。

上官戒慈就瞪著他,剛開始是生氣的,後來簡直比看雷寶兒還要多了些溺愛。

上官戒慈:“……迷龍,你娶了幾房老婆?”

迷龍:“啥?啊?……嘿嘿。“他介乎於打馬虎眼和感慨之間:“命真短哪,人命真短。”

上官戒慈:“所以你想要兒子。”

迷龍:“嗯,嗯。要兒子要兒子。”

嘴上飆勁,腳下也飆勁。踢裏空通地便下了樓梯跑作沒影。

後來上官戒慈便倚在窗戶邊看,迷龍早已跑出了院門,順帶著給雷寶兒狠狠啃一口,然後就望了祭旗坡跑得像個瘋子,跑出很遠了再回頭望一望,蹦兩下招一下手。然後再跑得像個瘋子。

於是迷龍在陣地上就瘋狂地想念老婆,再加個兒子,便拿銬子也沒法把他銬住,他要回家,回了家又瘋狂地想念陣地上的人渣,再加上個他崇拜地死啦死啦,他的妻兒便拿銬子也沒法把他銬住。最後他永遠顧一頭拉一頭地奔忙。生命很短暫,迷龍要繁殖,只是他的繁殖永遠只能做足熱身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