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6/10頁)

看來虞嘯卿很想提前使他的刀了,我忙頂上去:“我方主堡及子堡聚集火力殺傷攻堅部隊,以冷槍射殺爆破手,以地勢之利滾下汽油桶,縱火制造應急障礙,以煙幕瓦斯阻礙直瞄火力射擊。”

虞嘯卿:“……他說了算?”

死啦死啦:“算。”

虞嘯卿:“喝口吊氣湯就想還魂?你慢慢燒,我看你有多少瓦斯和汽油,我等天亮,稍有間隙便以零散兵力出擊——調川軍團上來。”

我愣了一下一每個人都愣了一下,最瞠然的一個人乃是阿譯。

虞嘯卿:“此團能打的人正在山頂上和我們作對呢——林譯副團長擔任指揮。”

阿譯敬禮的架勢活活要蹦將起來:“稟師座,舍死也要啃下南天門!”

虞嘯卿:“你那口蟲牙金鋼石鑲過?——海正沖團全軍盡墨,俞大志團三去其二,你川軍團一兵不損,這是光榮還是恥辱?”

阿譯聲嘶力竭地:“是最大的恥辱!”

虞嘯卿:“全力聽特務營調遣,盡你們該盡的力!”

阿譯:“是!”

於是炮灰團的標識也就來到了南天門陣地之上,窩窩囊囊簇擁於特務營、警衛連之後。

戰爭,從清晨到又一個清晨,連活著也成了恥辱,連炮灰團的渣子也拿出來塑個形就扔進炮火之中。我的團長回來後像被鬼附了身,他再沒做出像樣子的還擊。他為之奮鬥的一切,他偷蒙拐騙來的事業再也沒有意義了——因為弟兄們回不去家鄉的鬼魂。他一點點把頭塞到虞嘯卿刀下。他也覺得活著就是恥辱。”

我湊到我的團長耳邊:“你要是敗了,我們照樣去死。”

死啦死啦有了點反應,虞嘯卿也淩厲地掃過來一眼。

虞嘯卿:“川軍團以班建制輪番襲擾,特務營加緊打開爆破點。”

我的汗水滴上了沙盤,我不敢擡頭,因為擡頭就要面對虞嘯卿的目光。我身邊的死啦死啦還是一臉掙紮的表情,而沙盤對面的虞嘯卿不是得意,而是疑惑,他不喜歡疑惑,所以這種疑惑早已上升為憤怒。

虞嘯卿:“天亮啦。我的百敗之將。”

死啦死啦擡頭看他一眼,那眼神倒也真跟剛睡醒差不多。

虞嘯卿:“你搞什麽?什麽也不做。就派個手下來跟我左支右絀?他是塊料子,可心竅是塞著的,他不開闊……”這個一向強裝理性的家夥忽然暴躁起來:“十分鐘前我就可以爆開你的烏龜殼啦!我只是想看看你搗什麽鬼!”

死啦死啦的眼神飄忽著,那真讓我絕望。

我:“炸開個缺口!我們還可以在碉堡裏依靠地利抵抗!竹內一定考慮到這個的!”

虞嘯卿:“能擋多久?!”

我忘掉了在和誰鬥嘴:“這不公平!這只是沙盤!真打一場這樣慘烈的攻堅戰,地形復雜,傷亡慘重。我軍從無空地一體的實戰經驗,誰有這樣理論的效率和理論的勇氣?!”

虞嘯卿:“我每天睡眠從沒超過四個小時,一天當兩天用,就為了效率!我虞師的兵絕不會比日寇缺少勇氣!”

我:“你每天睡幾小時是你自己的事,臥薪嘗膽也可以是精神鴉片!別的團我不知道,讓炮灰團去打這樣的仗肯定會嘩變!”

我聽見一片死寂,我迅速知道我惹了多大的禍。

虞嘯卿:“什麽團?”

我:“川軍團。”

虞嘯卿不再說話了,我連讓他生氣都沒能做到,張立憲看看他,他也沒做出任何反應。於是張立憲走開門邊,打開了門,向值星的李冰和那些警衛指了指我,“收押。”

我:“我沒有想回的家,可你記得幫我疊只紙船。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兒。”

我沒看死啦死啦。但我是向他說的,當李冰他們走向我時,死啦死啦伸出一只裹滿繃帶的手把我扒開了。

死啦死啦:“我的防線還在呢。”

虞嘯卿:“你到底藏了些什麽玩意呢?要你的部下以死相脅才說出來?——你不會說,可你的防線在哪?三條防線都成粉了。”

死啦死啦:“反斜面的。反斜面的兩道防線。”

虞嘯卿:“反斜面?它防的是銅鈸!它的槍眼炮眼都朝的是西面!”

死啦死啦:“銅鈸一帶的赤色遊擊隊值得用兩道工事群防禦?”

虞嘯卿:“是防駐印軍!他們正勢如破竹地東進!”

死啦死啦:“反斜防線在我軍勢如破竹之前就初具雛形,而且中間還隔著兩個日軍師團。”

虞嘯卿不再做這種爭執了,他雖然總在爭執。卻又最不喜歡爭執。

虞嘯卿:“我炸開樹堡。”

死啦死啦說:“我們攻擊成性。敗局已定,反而視死如歸。每一個設計都是用來殺人。殺死更多的你們。兩軍絞結,空襲失效,主陣地移師至反斜面上,你的支援火炮也報廢了。雙方都是強駑之末,只是我這枝箭對著的是你的腦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