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10頁)

死啦死啦:“你吃得慣嗎?”

我:“還可以。”

死啦死啦:“這也吃得慣,你可以在禪達住下來了。”

我:“不關你事。”

死啦死啦:“我說。煩啦,想過打完仗去哪嗎?”

我愣了一下,這還真是沒想過的事:“……打完了嗎?五年前就說收復失地,倒把自己收到這西南邊陲來啦。照這速度,怕是要打到下輩子吧。”

死啦死啦:“總要完的。去哪?”

我給出個麻木而平庸的答案:“回家。”

死啦死啦:“太應付了吧?在胡同裏做個歪嘴瘸腿怨天咒地的壞跛子?”

我:“那你讓我怎麽著呀?人人打仗不都喊就為回家嗎?”

死啦死啦:“我瞧迷龍就不會回啦,他已經把心裏捂著的東西拿出來啦。你呢,總是遠得夠不著的才說好。你看看眼前這碗。”

我就看了看那碗我吃一半的稀豆粉,我什麽也沒看出來:“看什麽?”

死啦死啦:“這麽怪味的本地東西你也吃習慣了,這地方只要不打仗,真是不錯。煩啦。人這輩子的心力是有限的,尤其打仗,一年耗十年的心,你到時候要是沒力氣換種日子過,別勉強,你父母就在這,你那小姑娘也不錯,你們心裏都幹凈,都年青,別再做舍近求遠的事……”

我:“……你說這幹什麽?我用你操心嗎?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死定啦?那你跑啊!——要不你紮這破攤上等虞嘯卿找你來談心,我捎了你腦袋跑?我做第三回逃兵?這樣他就砍不到你的狗頭啦。老板,借菜刀使下。”

老板莫名其妙地看我。而死啦死啦苦笑,然後吃他的餌線。

死啦死啦:“你發什麽瘋啊?不舍得我死就好好說不行嗎?”

我:“我好好說過啦——你跟我說稀豆粉!”

死啦死啦:“我不會死的。”

我:“憑什麽?”

死啦死啦:“我不會輸。”

我:“憑什麽?”

死啦死啦:“我要是死啦。弟兄們照樣大把地死在南天門上,我哪兒會做這種蝕本生意?”

我:“其心可嘉。”

我保證虞嘯卿砍了你腦袋後也會這麽說,他就是那麽個自覺能納百川的小肚雞腸。”

死啦死啦:“他一諾千金的,我腦袋穩當得很。”

我:“他一諾千金才要砍你腦袋。”我看了看他,我開始意識到什麽:“怎麽打?說說看。”

可死啦死啦一副索然無趣的樣子,開始吃飯:“不想說。”

可我開始高興起來,因為我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東西,在緬甸、在南天門,這種東西總讓我們絕處逢生。

我:“又要猜?我想想看。表面陣地你看過我也看過,這個沒什麽。花樣在地道裏。那天你鉆了小日本的耗子洞,回來時臭得像屎,可高興得很,嗯,三分數啦,畫了半天的圖。小太爺差點被你害死,六分數啦。”

死啦死啦:“錯啦錯啦。換個方向。”

我:“我才不信。鬼就在這一你說你摸到了那棵樹的根,這我信,你幹得出來。你幹嘛去摸那棵樹的根?從山腳到山頂的圖什麽?你……”

我忽然愣了,我想到一種可能性,一種只有他這鳥人才幹得出來的可能性,我瞪著他,他當沒有看見,把那碗已吃光的餌絲捧起來喝湯,喝湯時那只碗整個攔住了他的臉。但他把碗放下時我仍在看著他——我再也不輕松了,比剛才還沉重。

死啦死啦:“錯了啦。一開始就錯啦。重猜重猜。”

可我已經不打算重猜了,我現在不關心他能否贏虞嘯卿了,他肯定能,我現在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那才是真要緊的事。

我:“你有辦法拿下南天門?”

死啦死啦:“剩了東西你要吃光啊。我嘗口你的稀豆粉……”

我把他去拿的豆粉給推開,一個一直在上惡當的人有理由像我這麽憤怒。

我:“你去西岸不是要找證據讓虞嘯卿放棄進攻。你是找攻下南天門的法子。”

死啦死啦:“對呀,跟這頓飯一樣,幹幹稀稀的混著,多好?你又繞糊塗啦?”

我:“你已經找到了,可你不說,跟我不說,跟虞嘯卿也不說……為什麽?”

死啦死啦:“啊?什麽法子?這麽好的事情,我為什麽不說?”

我:“別騙我,都這麽熟啦。今天你很怪,知道嗎?我以為是被虞嘯卿催的。可不是……剛才你勸我在禪達安家,我覺得,你很傷心。”

死啦死啦有點木,然後開始苦笑,連苦笑都很做作:“我沒心肺。何來傷心?”

我:“為什麽有辦法不說?這辦法都能讓你想到仗打完之後了,還讓你傷心。”

死啦死啦:“因為沒有。你心眼子多得像馬蜂窩。”

我:“我在想……地道,你摸到南天門的樹根……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對啦,你很高興,你敢跟狗肉打架的,你就敢鉆汽油桶……那就是拿下南天門的路。對不對?……你一個人不行的。要很多人……打這種仗,部下只對你信任是不夠的。要盲從……除了炮灰團,虞師沒人會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