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11頁)

確實,用屁股想都知道,土包子們拿著他們馬戲團一樣的武器,從日軍來臨便未退一步,而洋包子試圖告訴他們。要有飛機坦克大炮我們才能向數量上居弱勢的日軍發動攻擊。

不辣湊過去死啦死啦身邊:“團座,你別老玩火啦。要不他們一直問我們什麽時候打過來?”

不辣慘叫著退開,死啦死啦繃著臉繼續前行。

他怎麽可能不玩火?心裏在發痛,手上在發癢。五倍的日軍追在我們身後,十倍的日軍在山下公路上要把我們包抄,就這樣他還讓我們用手榴彈在草叢裏設了絆雷。

我們聽到身後遠處的爆炸。

死啦死啦繃著臉:“他們會學得追慢一點啦。”

滇邊森林裏的清晨是賞心悅耳並且沁肺的,鳥鳴和露珠混在一起。但我們輕松不起來,沉重的背負讓我們輕松不起來,後來再未見蹤影的日軍也讓我們輕松不起來。

由夜至晨,日軍再未出現。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由緬甸潰軍的路上。誰都見不著對方,而見著時必是血戰。

我回頭望著,我母親早累得臉色煞白,我父親卻是柱著杖子神清氣爽。我曾擔心過他身子吃不消,現在看來全是白扯,沒心沒肺有益身體健康。他現在是我們中間最輕松的一個。

死啦死啦的聲音傳了過來:“三米以內。過來。”

我便抄出我們氣喘籲籲的隊列,那家夥已經在路邊和世航和尚、小頭目、喪門星研究著一張地圖,他用筆在地圖上打著標志。

世航:“輪子一轉,肉腿子跑不過的。和尚只好帶施主們走獵道,前邊有個山澗。澗上有索橋,過了索橋,就輪子也追不上啦。”

死啦死啦忙著把這一切都標在地圖上,“獵道沒日軍?”

世航便嘟著嘴嘆了口氣:“那就要隨緣啦。我們是用那條道打過鬼子伏擊地。”

我:“那就是知道啦!還去?和尚,你不是在念經,別打瞌睡。”

我們都皺著眉。死啦死啦也在撓著頭。

喪門星:“法師。這種緣還是不隨的好吧。沒有別的道?”

世航和尚也皺著眉,你永遠瞧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隨不隨它都在那啦。說成撞上去還是隨過去也就是一個隨心。”

小頭目只好幹咳嗽,這種緣法什麽的恐怕說服不了任何人。

小頭目:“道是我找的。走大路早被鬼子追上,走這裏都被咬住不放,被咬住就不得過江。想啊,你們怎麽過江的,只要看見了,那地方人人都會過。不想鬼子在禪達後方冒頭吧?走這條道好,走這條道,過完人就把橋炸了,鬼子再咬不住,大家太太平平回去。”

他還是土頭土腦的,像個禪達那邊也常見的獵戶,可我們現在啞口無言,他幾乎堵死了我們每一條反駁的路。死啦死啦一直沒說話在聽我們爭,這回就又低下頭去標他的地圖,大部分人哄的一聲作鳥獸散,只扔下來的一兩句話說明他們並沒把小頭目描繪的當作通途。

迷龍:“和尚和尚,碰見和尚就沒好運氣。”

不辣:“絕路啊,比他的禿腦殼還絕。”

我還站在那裏,死啦死啦還在畫他的圖,那地圖精細到除了軍隊沒人用得上,題頭還標著“機密”兩字,但已經被他毫不客氣地標滿了諸如日軍駐防、兵力、據點、炮樓之類的符號,而世航氣得嘟著嘴翻白眼,小頭目笑得像是沒有聽見。

死啦死啦:“橋叫什麽名字?”

世航和尚:“山裏人自己搭的橋,哪裏有得名字。”

死啦死啦便在地圖上打了個記號:“好了。”

小頭目:“那就是這條道?”

死啦死啦:“聽法師的,隨緣。”

小頭目:“我們會把國軍兄弟送到地方的。”

死啦死啦:“那不是最要緊的。”

小頭目:“遠來是客。”

他拍了拍世航和尚,和尚好了些,向我們稽個首,跟著他的頭兒去趕隊伍。我還站在那,等著他們走遠,也看著我們這支蕪雜不堪還負擔沉重的隊伍,整天整夜地從一個地方掙紮到另一個地方。

我:“猴哥,這好像是去西天的路噯。”

死啦死啦:“八戒,說不出有用的話就做點有用的事。”

我:“你見過那種橋的,郝老頭拿支老套筒都守得住,費點心瞄準,一槍能穿幾個。你當然會記得被人打過伏擊的地方,能在那打還人是個想起來就痛快的事——日本人也會這麽想的話,咱們要去的就是鬼門關。”

死啦死啦:“你覺得可能會死,我覺得可能會活。虞師座說的,青菜蘿蔔,各有所好。”

我:“那幫紅腦袋做什麽了讓你信呢?因為小瘋子過了怒江?我們也過了呀,不稀奇,我不信共產共妻的鬼話,可紅就是靠不住,火燒燒就完,血流光就死,都紅的。紅的又怎麽看我們?老冤家了。你看他們那隊長像是忘事的人?還有,你沒看出他們眼饞我們手上家夥?他們也許就想我們跟鬼子拼個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