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邢三棟和程四八現在被綁在綁我的柱子上,不辣拿著臭布捏著程四八的鼻子,直到他受不了喘氣,然後嘴就被塞上了。

程四八:“唔唔唔!!!”

邢三棟咬緊著牙關:“唔唔唔唔唔?!”

後者的嘴倒是沒塞上,迷龍拿布等著,“你倒是跟我說一句,不磕磕磕磕巴了就放你。”

邢三棟:“這這這是師部的……”

迷龍就等這空子,伸手就把布給堵上了。

於是邢三棟和程四八熱烈地交談著:

“唔唔?唔!”

“唔!唔!唔唔!”

倒是比沒堵嘴的時候流利多了。

法場被劫了,我也被喪門星和郝獸醫架著,郝獸醫在那哼哼地念叨,他著實開心得很,“小太爺起駕羅。”

我並不那麽高興,我盯著死啦死啦。死啦死啦走在我前邊,他現在的全部興趣好像都集中在那枝剛上手的M1928湯姆遜上。

我:“那叫戰壕掃帚。”

死啦死啦:“什麽掃帚?”

我:“掃戰壕的掃帚。發明的人這麽叫的。”

死啦死啦:“好名字。我要找個地方看他有沒有吹牛。”

我:“回山讓虱子鬼排隊吧,拿這個幫他們除蟲。”他瞪了我一眼,我有氣無力地涎笑:“我還行。我這塊臘肉是不是該再掛兩天?”

死啦死啦:“你很能裝。你從不求饒。可被逼上絕路,還不是咎由自取。”

他又一門心思整治他的掃帚去了,我知道他啥意思,我說的根本不是我想說的,他也知道所謂掃帚什麽的不過是我在轉移話題,以掩蓋心裏蒙受的恥辱。

郝獸醫偷偷地問我:“你爹媽來啦?幹啥來啦?是不是被你嚇來的呀?啥時來的?住哪呢?幹嘛住西岸呀?西岸不是鬼子的嗎?他們啥時候過的江?咋就能過去呀?”

我瞪著他,我快噎死了,“你憑什麽就說是我嚇的呢?”

郝獸醫:“我是當爹的人啊。我兒子要一不高興就一封遺書,再不高興就來個絕筆,我要不去看我兒子抽啥瘋才怪呢。”

我:“……關你屁事呀。”

死啦死啦頭也不回,“對,關我們屁事。你孟煩了生螃蟹殼子,頂著撐著,扛不住了就大不了一死。你還要做逃兵麽?”

我便又涎笑,“逃不逃先容我喘口。”

死啦死啦看了我一眼,“真他媽能裝。”

然後他一點沒客氣,用槍托杵了我的小腹,本來就要老郝和喪門星扶著走了,現在我像蝦子一樣縮著,是老郝和喪門星擡著我走了。

郝老頭一語中的。“好罷。家父回應我的遺書道,‘吾兒既有此志,全家死作一起,吾心甚慰。’老人家臭而又硬,多年只坐在家中詛咒與外界相關的一切,遠行的知識接近為零。‘行裝甚多,一番苦旅,終抵銅鈸。幸未南轅北轍,嘆只差之毫厘。見字即來接罷。’家父在西岸的銅鈸鎮輕描淡寫道,他寫這信的時候我還在緬甸。禪達和銅鈸間的天塹還是通途。

現在,我好像拿著來自陰間的家信。

我拿著我的家信,萎靡不振地坐在床上。我很沮喪,並且因為公諸於眾,這種沮喪再也掩飾不下去。

死啦死啦在屋裏踱來踱去,與我不一樣,他還在玩著湯姆遜,他亢奮得要死,“放狗屁!陰間啊?天打雷劈,幹了這個不孝子吧。他判他爹媽死刑。”

我:“清楚點說話。我是要去他們死在一起。放你一百二十個心,我不會在淪陷區芶活。”

死啦死啦:“你都逃兵了。死活關我屁事?風雷電火,太上老君疾疾令,再落個炮彈也行啊,幹這個王八蛋。”

我警惕地看著他在那塊玩著槍,拿著枝湯姆遜沖著對岸,口頭上噠噠噠。他要真掃幾匣子彈過去我也不奇怪。

我:“別跟我說什麽大義,別說有朝一日咱們把他們從日寇鐵蹄下解救出來。很多事我都忍了,連你我都忍了,這種事忍不了的。還有你不知道我父親是個什麽樣的臭硬脾氣,他在日占區一星期也活不下來。”

死啦死啦:“我沒說呀,我有說嗎?還有看著你老弟我還不知道你爹是個什麽脾氣?可是關我屁事。”

我想著怎麽回嘴,可是門口暗了一下,喪門星晃了進來。

喪門星:“都叫齊啦。”

死啦死啦:“走走。”

他掉頭就往外走。我楞了一下,窩窩囊囊就往起裏爬,我跟著他。

我在戰壕裏追著他們。那家夥頭也不回。喪門星也頭也不回。

我:“要幹什麽?什麽齊啦?”

死啦死啦:“不幹什麽,什麽也不幹。別跟著,我沒說三米以內。”

我就跟著:“誰聽你的三米以內!要幹什麽?”

死啦死啦:“國難當頭。忠字已經很摻水了,孝字上不好再打馬虎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