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11頁)

阿譯卻說:“他們瞎扯。我是你的部下。”

他現在倒是勇敢地把嘴張開了,而且那絕不是奚落,但死啦死啦悻悻地把只虱子扔進自己嘴裏,嚼巴嚼巴咽了。

我們哈哈大笑,誰管阿譯是什麽呀,我們只想看死啦死啦狼狽,而且我們看到了。

然後他開始嚷嚷:“弄兩汽油桶來!”

我們有點兒傻了,面面相覷,我背後不知道是誰做了一個精簡的總結:“完啦,他急了。”

關於汽油桶,這裏大部分人都有極不愉快的記憶。

兩個汽油桶放在我們面前了,燒飯的火堆沒用來燒飯,燒了熱水。熱水已經被我們倒進了汽油桶裏,冒著熱氣——本來洗個熱水澡是件美事,可死啦死啦正可勁往裏邊倒殺蟲粉一類的玩意兒,那玩意兒是我們打掃衛生時使的。

他一邊倒還要一邊念:“感謝新生活,殺蟲粉倒是不缺。”

我們苦著臉看他把那玩意兒攪拌均勻。

迷龍嘆道:“完啦。上回是黑的,這回是白的。”

“團座啊,缺德一兩下就行啦。會死人的。”我說。

死啦死啦可勁兒往裏倒著,“誰說的。我這麽給自己除過蟲,一兩年內啥蟲也不生。”

不辣說:“那是啊,豬皮都殺脫啦。”

“誰能跟您比啊。說您是鐵打的都嫌輕啦。還得是鐵打的蟑螂。”我奚落他。

但是看來怎麽損都不可能讓他脫開他要做的事情,那家夥咣咣敲打著桶沿。“諸位早也油成精了,知道瘧疾傷寒殺我們比日本人殺得還多,而且這是我的團,哪怕這就麽二十二條……”

克虜伯的犯渾是陣發性的,“二十三。”

死啦死啦仔細瞧了瞧他,“沒見過這人。”

“撿來的。”蛇屁股酸酸地表明我們的立場。“炮兵,所以肥頭大耳。”

於是我們看清了人能勢利眼到什麽地步,死啦死啦立刻就像馬克·吐溫的人物瞧見了百萬英鎊,“肥嘟嘟地養眼啊。什麽炮?”

克虜伯回這話的時候終於不是帶死不活了,甚至有種軍人的精確,“PAK37,戰防炮。第一主射手。”

“打過日本坦克嗎?”

“打過。筷子捅豆腐,穿啦。日本坦克好打,德國坦克才不好打。”

我因我的坦克恐怖症而頗有悻悻,“你從外國回來的?打過德國坦克?”

克虜伯要死不活地說:“肚子餓了才要吃飯嘛。肯定是坦克結實得打不穿了。所以才要把戰防炮搞好。”

我噎得說不出話來,就是個簡單不過矛和盾的邏輯,從個吃貨嘴裏蹦出來,就是把我噎了。

克虜伯繼續他半死不活地抱怨:“這裏沒炮。”

“會有的會有的。”死啦死啦對克虜伯承諾,然後就開始嚷嚷。“老子的團,哪怕就這麽二十三條,他也是幹幹凈凈的二十三條!誰要被寄生蟲耗死了,要埋我都請他換塊兒地兒。脫!——衣服進這桶,人進那桶。——給我泡!”

那是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一刀,我們打算脫。但忽然想起什麽又停住。有幾個沒腦子的。被人附耳了一下,看了眼身後的某個房子。也就一臉怪相地停住。

死啦死啦也斜著我們,他倒還真沒想到這麽一道簡單命令都會被我們拒絕。

我們一幫,有些脫光了膀子,有些敞著懷提著褲子,一臉怪相地瞧著他。

疾病造成的非戰鬥減員比日軍還要命,他說的是實情,而且我們肯定,他要我們做的事情不會害死我們。

可是就會有一個女人看見我們的裸體,我們想女人,越想就越羞於在女人面前暴露出我們的裸體。

我們中間只有一個王八蛋在嘿嘿有聲地樂,迷龍哼哼著歌,快手快腳地脫。死啦死啦的眼球立刻就被他吸引了,這可不是個傻子。

於是他過去拍了迷龍一巴掌,看了看自己的手,當然,那種觸覺一定來自一個每天洗一到兩次澡的人。

他瞪了眼迷龍,迷龍樂著,把自己屁股上的肉拍得分外響亮。

“你倒是挺幹凈。”死啦死啦說。

迷龍便沖他亮腋窩,“要聞不?香的。”

死啦死啦便打量了一眼被我們回望過的某間屋子,用不著去看,他有十分十的數了——於是那家夥掉身走回了隊列之前,方便罵人的位置。

“蒼蠅老鼠蟑螂跳虱女人!老子的團有幹幹凈凈的二十三條男人,不是女人!要女人你沒被日軍打死的話可以盡管去找!這個團不帶!只有我待過那個鴉片團才帶女人!”

迷龍就不樂了,有點兒發蒙,“老子在南天門帶上的啊!你看見的啊!”

死啦死啦讓我們看清一個小人可以得志到如此地步,“那時候我沒團!現在我有團啦!”

我們立刻開始可著勁打擊他。

“什麽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