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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文亭街,“剿總”大院。

5日下午,劉峙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拿著一份國防部的正式文件,正在凝眉靜思。昨天顧祝同代表蔣委員長親臨徐州布置作戰計劃並做戰前動員,時間僅僅過了一天,徐州“剿總”就收到了正式命令,速度之快,是他沒有預料到的。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昨天會上本來確定第九“綏靖區”放棄海州,從海上撤退,僅僅因為李延年的一個建議,今天就變成了大部分從陸路撤退,參謀部做事如此迅捷,看來委員長和顧祝同真是認識到了形勢的嚴峻。看完文件,劉峙站了起來,在辦公室內來回踱起步來,走著走著,他止不住暗自笑出聲來:“多虧我昨天及早做了準備,一面讓唐老板帶著禮物去找李延年,一面派李婉麗趕赴海州,不然的話,海路換陸路,車輛肯定不夠,唐老板處的存貨只能白白留給共軍了。現在,想必李婉麗和唐老板他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劉峙雖然指揮打仗無能,但自己的小算盤卻一直打得啪啪響。正當他舒展眉頭,端起茶杯得意揚揚地自我陶醉時,突然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進來的人是保密局徐州站站長陳楚文。

“劉總司令,我來向您報告一個緊急情況。”

“說!”

“南京毛局長今天上午給我打來電話,說昨天參謀總部制定了‘徐蚌會戰’的作戰計劃,從截獲的‘共匪’密電中獲悉,中共徐州地下組織接到指令,正千方百計想搞到這份絕密情報,指示隱藏在你們‘剿總’內部一個化名‘黃蜂’的匪諜來完成這項任務。”

“你說什麽?我劉峙身邊隱藏著共諜,怎麽可能?!”

“劉總司令,我也不相信這是真的。但毛局長做事您是知道的,沒有十分的把握,他不會讓我來找您。”

“等顧一炅從賈汪回來,我讓他來查。”此時徐州“剿總”司令部的情報處長顧一炅正在賈汪監視張克俠和何基灃。

“不行啊,毛局長讓我到您這裏幫幫忙,過問過問此事。”

國民黨軍隊與保密局素有矛盾,劉峙同樣反感毛人鳳的人插手自己管轄的區域,心想你毛人鳳鹹吃蘿蔔淡操心,管的也太寬了,因此想方設法要打發走陳楚文。

“不用了,你回去告訴毛局長,區區一個‘共匪’毛賊,我‘剿總’對付得了。”

劉峙說完,不再看陳楚文,轉身走到辦公桌前,端起茶杯自顧自喝起水來。

陳楚文卻站著一動不動。

“怎麽,陳大站長還有事?”劉峙板下臉,心中不悅。

“不行啊,劉總司令,毛局長給我下了死命令,這一段時間讓我留在您這裏幫忙,還請劉總司令海涵!”

“幫個屁忙!他毛人鳳給徐州站下命令你陳楚文必須執行,難道我劉峙也必須聽他指揮?”

“不,不,毛局長的命令——”

“毛人鳳的命令怎麽啦?”

“毛,毛局長的命令得到了委員長的批準!”

端著茶杯的劉峙愣在了原地。

“好,你去查吧!”劉峙無奈地擺擺手。陳楚文這才敬個軍禮,退出了辦公室。

陳楚文走後,劉峙喊來了機要秘書:“電訊處送來的這份電報看過了,馬上交軍務處佟處長,讓他找人再抄寫一份,下班前交還司令部档案室。記住,一定注意好保密,毛人鳳說咱們‘剿總’內部有臥底,如果泄了密,我要槍斃人的!”

軍務處這時只有一個姓錢的秘書在,佟處長親自把電報交給他,反復叮囑說:“立即把這份電報謄寫一份,千萬不能向外邊泄露一個字,否則,劉總司令要槍斃人的。”錢秘書抖抖乎乎地接過電報,看到上面標著“絕密”二字,不敢怠慢,趕忙拿過來進行抄寫。

錢秘書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形瘦削,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模樣,平常話語不多,卻寫得一手好字。據說他父親是國民黨中央黨部的文員,他本人大學畢業後,托曾任徐州“綏署”主任的薛嶽的關系進的徐州“剿總”,剛來不久。

或許是太過緊張,錢秘書抄寫時心慌不已,手一抖,一團墨水就滴在了稿子上。

佟處長說:“怎麽搞的?怎麽這麽不小心!”

錢秘書面露難色:“處長說這份電報是絕密,出了問題要槍斃人。您又站在這裏盯著我抄,我,我太緊張了,您還是找其他人來抄寫吧。”

“這會兒哪裏還有人?只有你幹了!”

不敢有絲毫疏忽的佟處長把滴有墨水的抄寫稿點燃銷毀了。

錢秘書開始重新抄寫電報。

佟處長說:“我先回辦公室,你抄完立即給我送過來,記住,這會兒不準任何人到辦公室來!”

一聽處長要走,錢秘書急忙站了起來,緊張地懇求道:“處長,您還是在場好,您一走,萬一這份電報泄露了出去,就有可能說是我幹的,我的小命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