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偽書(第2/3頁)

祖逖就疑惑地問啦,怎麽叫可能?是否奸細,你們沒有先拷問清楚了再稟報嗎?巡將回答說:“有人夜闖關卡,我等追捕將及,他卻悍然自盡了,搜其身上,得到一封密書,其上竟有裴侍中的印鑒,因此不敢確定……”

祖逖更奇怪了,既是裴該的送信人,不管他送給誰的,為啥要硬闖我的關啊,更為啥眼看逃不了就自盡呢?便命將書信呈遞上來。展開來一瞧,只見上面寫著:

“石將軍閣下:

“前得將軍奉書,內情知悉,吾昔日違命,情非得已,實感慕將軍龍鳳之表、英邁之姿、活命之德及重用之恩也。今將軍鷹揚河北,該不幸而受任徐方,忝為敵國,然實不敢當將軍之鋒銳,因此避至西隅。

“今將軍當慮者,幽州王彭祖、並州劉越石,及青州曹嶷,而非該也。為將軍計,可先定幽,而後收並,復滅嶷而揚威淮上,該必奉土以歸將軍。該在關中,自在經營,牽絆胡寇,西事不必慮,將軍乃可全力以謀關東。

“後日若將軍許,可劃地而治,如楚漢故事;若將軍不許,該必束手,豈止退避三舍而已?曩昔若非將軍擡愛,該已埋於土壁下,墓木拱矣,豈敢背活命之德而逆於將軍乎?衷心耿耿,將軍明鑒。”

祖逖讀了,不禁連連冷笑,便將書信遞於書記,命交於眾將吏傳看。在座除了馮龍等幾個文盲、半文盲外,超過半數覽閱後都不禁大吃一驚。魏該搶先問道:“得非是裴公寫與羯奴石勒的書信麽?”

雖然最終沒有落款,但行文中多處以“該”自稱啊,而且據說還用了裴該的侍中封印。開篇就稱“石將軍足下”,說此人方經營河北,當面大敵有王浚、劉琨等……除了石勒還可能有誰?再說了,裴該在寧平被俘,同僚都被殺盡,石勒唯獨饒恕他一個,使得他有機會逃歸江東,這事兒如今可謂盡人皆知啊——尤其是跟他打交道最多的祖逖陣營。

可是信中的言辭,卻實在卑恭屈膝,不象是裴該慣常的為人……當然啦,人都是有多張面孔的,裴、石之間終究相處過一段時間,交情究竟有多深厚,誰都說不清楚。而且說不定就是在胡營中那段時間,裴該被石勒給折服了甚至是嚇怕了呢?

倘若此信是真,則裴該與石勒之間分明暗通款曲,其心叵測哪!

祖逖就問眾人:“就卿等看來,此信是真是偽啊?”諸將吏都回答說:“我等莫辯。”瞧著不象真的,可誰都不敢擔保。李矩則猜測道:“此或裴公身在關中,恐石勒揮師南下,動搖其徐方基業,故此卑辭以羈縻之……”但這終究不是光彩的手段,所以送信人才要夜闖關卡,然後著急自殺吧?

祖逖輕輕嘆了口氣,說:“不想我麾下竟無一智謀之士,可以得見此書之偽!”旁邊書記聞言,起身拱一拱手:“末吏僭越,實已知其為偽,唯官卑職輕,不敢坦言耳。”

祖逖饒有興趣地瞥了他一眼,說:“哦,元恒能見其偽?則其偽在何處,可說與諸君聽。”

他這名書記也就才過弱冠之齡,姓孔名浚字元恒,是聖人苗裔,本籍曲阜。因為曹嶷肆虐青州,他被迫離鄉逃至兗州,得人推薦入了祖逖幕府。這小夥兒平常寡言少語,也不見有什麽能為,只有一筆字還寫得不錯,故此被祖逖命為書記。

孔浚得到了祖逖的允準,便即轉向在座眾人,先深深一揖,然後才說:“末吏日常為明公打理文書,裴公往來信函,見之甚多,此並非裴公親筆。”他是懂書法的,是某個人親筆寫就,還是別人模仿的,大略都能辨識得出來。

魏該反駁道:“既與羯奴暗通,便不敢親筆行文,恐是他人代筆,也不出奇啊。”

孔浚微微一笑,回答說:“此事必然隱秘,豈可由他人代筆?如裴公日常公文,皆出書記之手,唯與明公往來書信,必然親筆,以示敬也。則此書言辭,如此謙恭,為定石勒之心,又豈敢不親書?且若恐怕為人所發,不敢親書,又何以獨加印信呢?”

他怕被人發覺了隱秘奸謀,不敢親筆寫信,那為什麽又蓋上了自己的大印呢?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且如書中所言,石勒在河北,當面之敵首在王幽州與劉並州,豈敢遽下徐方,而使裴公憂慮至此?便下徐方,明公與裴公相交莫逆,又當鄰州,豈有不救之理?何以裴公來書,無一字言及徐州懸危,請加援護啊?”他若怕徐州有失,與其去卑躬屈膝地跟石勒拉關系,幹嘛不要求我司、兗相救呢?

“其三,若裴公致書石勒,請勿攻徐,言至‘將軍乃可全力以謀關東’可止,何必再畫蛇添足,說要共分天下?且以楚漢為例,其漢在西而楚在東,最終誰勝誰負,正不必多言,如此譬喻,不反啟石勒之疑而激其之怒麽?”你舉什麽例子不好,舉楚、漢之爭,這是自居人下的腔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