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皇冠(第3/4頁)

亨利的部隊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麻煩,順利進軍羅馬。格裏高利逃往哈德良陵墓29,方才得以堅持抵抗。他的支持者仍舊控制著台伯河左岸地區,而德皇的部隊飽受疾病折磨,戰鬥力嚴重削弱。亨利將多數部隊撤往海拔更高的地區,安營紮寨,準備圍攻。

與此同時,吉斯卡爾正疲於鎮壓意大利南部的叛亂,忽視了教皇越發恐慌的求救信。到了公元1084年底,他鎮壓了最後一場叛變,本可以對格裏高利施以援手了,但他卻猶豫了。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遠征拜占庭面臨著嚴重的麻煩,如果再不迅速返回戰場,真的就有可能全軍覆沒。另一方面,羅馬也同時需要他的關注,因為一個重要的盟友正在拼命抵抗。羅伯特·吉斯卡爾向來都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這一次是他一生中為數不多的例外。

然而,外部力量再次影響了他的決定。這一次是羅馬人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他們厭倦了格裏高利,指責他面對長期圍攻仍舊頑固不化,導致全城陷入物資匱乏的窘境。他們打開城門,邀請亨利完全占領羅馬。德皇得意揚揚地進入羅馬城,宣布廢黜格裏高利,自己任命了新的候選人。吉斯卡爾別無選擇,只能采取行動。如果格裏高利被推翻,奧特維爾家族的合法性也將不復存在。拜占庭的戰事只能先擱置在一邊了。吉斯卡爾從各地集結大軍,進軍羅馬。

亨利沒有傻到留在羅馬等著吉斯卡爾進城。他深知自己的軍隊實力已經被削弱,不是諾曼人的對手。就在吉斯卡爾抵達羅馬前三天,亨利建議羅馬人自己盡可能地守城,然後悄悄溜走。驚恐的居民將城門緊鎖,但結局已經注定。羅馬的城墻是800年前羅馬皇帝奧勒良(Aurelian)統治時期修建的,此後再也沒有大的整修。吉斯卡爾發起第一次攻擊後,他的手下迅速攻入城內,四面分散,所到之處燒殺搶掠。他們護送格裏高利走出哈德良陵寢,勝利地返回拉特蘭(Lateran)。格裏高利再次登上教皇聖座。

然而,這場勝利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吉斯卡爾的穆斯林和希臘部隊將這座城市視為戰利品,開始頻繁地奸淫擄掠、濫殺無辜、無所不為。三天後,驚恐的市民忍無可忍,走上街頭,與侵略者展開了遊擊戰。局勢混亂,連名義上的命令都已消失殆盡。諾曼人意識到他們對局勢失去了控制,開始放火燒城,意圖驅逐敵人。此舉造成了巨大損失。全城各地不是被搶奪一空就是焚燒殆盡。從拉特蘭到羅馬鬥獸場,幾乎沒有保存完好的建築。教堂、宮殿、古代的異教廟宇無一幸免。

格裏高利的地位得到恢復,但如今的他廣遭記恨,因此不得不陪同吉斯卡爾的部隊一起撤退。他選擇薩勒諾作為新居,建立了流亡教廷,致力於教會改革。格裏高利於第二年去世,葬於一座諾曼陵墓。他一生狂妄,目中無人,但臨終遺言令人痛心:“我熱愛正義,痛恨邪惡,因此死於流亡。”

與此同時,羅伯特·吉斯卡爾終於可以不受任何牽制,專注於與拜占庭的戰爭。沒有他,戰爭的進展並不順利。他的兒子博希蒙德是頂尖的騎士和優秀的將軍,但缺乏父親的動員能力。盡管他連續消滅了拜占庭皇帝派出的三支軍隊,但失敗主義的情緒迅速在軍中擴散。他們從意大利出發至今已經過去了四年,但攻取君士坦丁堡的戰役毫無進展。多數人疲憊不堪,思念家鄉,感覺這次遠征似乎沒有盡頭。博希蒙德設法讓大軍又堅持了幾個月,但最後也承認自己犯了低估對手的大忌。一次他在希臘北部率軍渡河,阿歷克塞誘他攻擊一支作為誘餌的軍隊,而拜占庭大軍趁機洗劫諾曼部隊的輜重。博希蒙德花了一下午時間追逐影子,返回軍營後發現積攢四年的戰利品不翼而飛。對於舟車勞頓的大軍來說,這是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隨著博希蒙德被迫回頭,他的手下集體向阿歷克塞投降。

這是一個重大的挫折,但執著不懈是吉斯卡爾的本性。盡管他已70歲高齡,但仍精力充沛,又迅速召集了一支大軍。他在科孚島(Corfu)度過了整個冬天,但傷寒重創了軍隊,造成數千名將士死亡。隨著疫情終於減輕,他下令軍隊揚帆航行,進軍拜占庭的凱法利尼亞島(Cephalonia),打響第一仗。然而,渡海途中吉斯卡爾突然高熱不退,登島時幾乎無法站立。公元1085年7月17日,一生從未遭遇重大敗仗的吉斯卡爾因病去世。

他的遺體被送回意大利。然而運屍船只經過奧特朗托海岸邊時,遭遇暴風雨,屍身被沖出船外,損毀嚴重。船員設法恢復遺體,但最後決定將他的心臟和其他內臟掏出,埋在一個小教堂中,而將屍身剩下部分進行防腐處理,最後送達奧特維爾家族陵寢所在地:意大利韋諾薩(Venosa)。他後來被安葬在聖三一教堂一座壯觀的陵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