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4頁)

經過謹慎考慮,他將這個想法與同病相憐的蔡攸做了秘密商議。蔡攸作為蔡京之子,早已兔死狐悲,與童貫一拍即合。於是兩個人便進一步密謀了實施計劃的具體措施。

措施之一,是努力培植趙佶重新登基的欲望,使復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趙佶的自覺行為。措施之二,是想方設法挑撥趙佶與趙桓父子之間的關系,激發趙佶對趙桓的不滿,唆使趙佶與趙桓分庭抗禮,形成雙峰對峙局面,而後再鼓動趙佶步步推進,直至逼迫趙桓退位。

兩人揣度,這兩條措施均能投趙佶所好,可行性很大,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最終即使做不到立馬逼廢趙桓,亦可令趙佶憤而自立於江南或川蜀。只要能形成這種局面,下面的戲便好唱多了。

他們的謀略果然推行得十分順利。趙佶原是做慣了皇帝的人,在童貫大力經營的至尊氛圍中恢復皇帝的感覺極其自然。而那皇帝的感覺一經恢復,就免不了要目空一切指手畫腳,動輒下詔於江南各府,所行之事皆不通報與朝廷,渾然忘卻了當初禪位時他自己親口向三省及樞密院許下的“除教門事外余並不管”之諾。童貫見狀竊喜,暗忖事成有望,在心裏惡狠狠地叫囂:欲同老夫叫板,你草包趙桓那兩把刷子還嫩了點。你既對老夫不仁,就莫怪老夫對你不義了。

頭兒開得不錯,童貫就要伺機推波助瀾進一步把水攪渾。大凡世上之事,就怕無所用心,只要時時留意,總會有機可乘。童貫用心良苦,機會很快便不期而至。

這一日,趙佶用過早膳,閑極無聊,忽然想了解一下汴京近況,便問老內侍張迪,朝廷可有文函送達。張迪回奏自聖駕抵達鎮江,一應諸事皆由童太尉經辦,尚未見有任何函件從童太尉處呈來。趙佶便讓張迪喚童貫來回話。

童貫見問,馬上意識到這是個就縫下蛆的良機,便做出一副心焦的模樣說,與京師溝通消息十分重要,臣下亦在日日等天天盼。但是一直等到今日,卻並無只言片語傳來。想必是皇上太忙,日理萬機須先擇其要,故而對太上皇這裏便暫時顧不上了。

沒有及時與出逃在外的趙佶溝通音信,這是個事實,也可以說是處於焦頭爛額中的趙桓的一個疏忽。但這事要看怎麽解釋,如果解釋得當,是可以使趙佶諒解的。然而聽童貫這麽一挑撥,湧上趙佶心頭的就不是諒解而是相當的不滿了:“日理萬機先擇其要,何為其要?是不是在他的眼裏,我這個教主道君不過是朽物一枚,無關緊要啦?”

這正是童貫所需要的情緒。童貫一見火星點燃,先假惺惺地替趙桓辯解一句:“皇上倒未見得是這個意思。”旋即話鋒一轉,“只是如此一來,此地的事就確乎有些難辦。”

“竟有何事難辦?”

“不瞞上皇,幾乎是事事難辦。行在已駐蹕鎮江多日,皇上尚未傳諭當如何接待,州府官員皆無所適從。目下行在之日常用度開銷,都是臣下四處化緣勉力籌措而來。然若無皇上的旨意,終非名正言順。時日久之,竊恐上皇在此諸事不便,難以為安。”

“這話從何說起?沒有他發話,這鎮江府難道我便住不得了嗎?”童貫這幾句話可把趙佶的火氣徹底勾了起來。一路上風餐露宿擔驚受怕,好不容易跑到這裏,剛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卻又生出這些麻煩,如何不讓他著惱!再說他趙佶此生何曾受制於人,又何曾肯受制於人!一股熱血頓時直沖趙佶的腦門,他氣哼哼地一拍案幾,“他不下旨又有何礙,什麽叫名正言順?難道我說話便算不得數嗎?”

童貫見趙佶憤出此言,心中大喜,表面上卻連忙做出誠惶誠恐之狀:“是是,臣下愚鈍,不該眼睛裏只有皇上沒有上皇。現在臣下明白了,上皇的詔諭,原是與皇上無異的。”言畢他即喏喏而退。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是深諳言多有失過猶不及的道理的,既然火已經點起來,便不宜再畫蛇添足,下面的文章留給趙佶自己去做就是了。

果然,嗣後趙佶是越想越氣,沖動之下接連下詔給江南各州府,命令他們今後須一切行動聽命於行在。並具體指示,凡淮南、兩浙等地驛遞京師的文書,一律不得放行;江東路及各州之將兵弓手未經申奏行在,不得隨意調動;東南勤王之師自即日起罷止,而綱運則須於行在卸納。趙佶到底是當過皇帝的人,這幾道詔令一下,便從軍政經濟等各方面全方位地切斷了江南與朝廷的聯系。

童貫和蔡攸窺得此況暗暗稱快,認為趙佶與趙桓分庭抗禮的局面這就算是業已初步形成,他們化險為夷乃至東山再起的前景看好,於是心下稍安,彈冠相慶,悄悄地把酒祝賀了一番。他們樂觀地估計,到了這一步,趙佶與趙桓公開翻臉,無非就是個時間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