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4頁)

但因剛剛連陷三陣,趙構已是強弩之末,雖經百般努力,終是難以振作。趙構無奈,只得做些徒手功夫,對邢氏聊作慰藉。邢氏對此早有預料,雖然渴求得緊,也只能忍耐將就,隨著趙構的撫弄,斷斷續續地呻吟著扭來扭去,總算暫時緩解了熾烈的欲波。之後,邢氏喚侍婢端水來為趙構凈了手,便裹了錦被依偎在趙構身邊陪他說話。

邢氏是個循規蹈矩恪守婦道的人,一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但自從趙構被質於金營,她便不由自主地對朝政和時局變得關注起來。她不僅時時留意收集市井傳聞,還特地委派了家仆去隨時打聽官方的消息。所以對趙構出使後朝廷的種種行狀,她都大致有個了解。當下,她就呢呢喃喃地將這段時間裏的所見所聞,和她對趙構的擔憂思念,都一一暢訴了一番。說到傷心動情處,不禁梨花帶雨哽咽不已。

趙構聽過邢氏的訴說,前前後後仔細一想,才真正意識到了自己身處金營時的兇險。

無怪乎張邦昌自始至終都是那麽疑懼重重驚恐萬狀,他們此次出使的確是九死一生。從朝廷那朝令夕改忽戰忽和的種種輕率做法來看,是根本沒人以他和張邦昌的生死為念的。他趙構不過是皇上趙桓用以保命的一顆棋子,如果趙桓認為有必要,隨時都可能毫不吝惜地丟掉他這個九弟。倘非他被疑心過甚的宗望誤認為是假冒的康王,極有可能就此便淪為囚徒一去不返。而那個倒黴的肅王趙樞,能否再回京城,看來是玄之又玄了。

聯想起宋軍劫營後宗望那兇相畢露的詰問,以及他和張邦昌差點被再度追回金營的驚險一幕,趙構不由得脊梁骨一陣陣發涼。而這一陣陣的後怕,很自然地就引起了早已滋生在趙構心頭的憤慨。他憤慨趙桓,也憤慨趙佶。大難當頭之際,這兩個萬乘之尊,一個龜縮於深宮,一個鼠竄於江南,都千方百計地要苟且保命,卻把他趙構當作替死鬼扔給了金人,這算是什麽父兄、什麽皇帝!這種無才無德之輩有什麽資格令人尊重、令人臣服、令人效忠!

梗在胸中的這股深重的怨氣,趙構從不曾向任何人有所表露,卻一直沒有拋卻化解。後來北宋淪亡,趙構立國江南,雖在表面上將恢復中原迎還二聖的口號嘶叫得震天響,在實際行動上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除去政治軍事條件的制約,趙構這種不可告人的隱秘心態,當是其不肯拼老命動老本與金人殺個魚死網破的一個重要原因。

趙構認為邢氏打探的情況對他看穿他那個皇帝大哥趙桓的醜陋嘴臉很有幫助,也為邢氏對他的一腔深情非常感動,遂滋生了投桃報李的柔情蜜意。本來他已與潘鶯鶯說好,是夜他輪番撫慰過各房後,還是回去與其共眠。現在他決定不走了,就留在這裏陪伴邢氏過夜。邢氏攤上如此機會的次數不多,自然不勝欣慰,就嬌柔萬種地纏綿於趙構懷中,不一會兒便甜甜睡去。趙構在這一天裏黃泉碧落地獄天堂地一番折騰,早已困得要命,不大會兒工夫亦沉沉睡熟。

 平明時分,趙構一覺醒來,躺在床上回味著昨日回來睡遍一妻三妾的情景,仿佛猶在夢中,深感自己能夠脫身返京實屬萬幸。若是久滯金營,天長日久煎熬於那種人生樂趣盡失的囚徒歲月裏,縱使金人留他一命,又與行屍走肉何異!因此,對幾乎將其陷於生不如死境地的皇帝大哥趙桓,他不免越是怨恨疊加。

怨恨歸怨恨,表面上的君臣之道卻是忽視不得,該做的事還得按部就班地去做,這點理智他還是有的。用過早飯,略作休息,他思忖著是應當進宮去向趙桓奏報出使情況的時候了,便吩咐家仆備轎。

誰知他剛剛換好朝服冠帶,趙桓竟禦駕蒞臨了他的康王府。他聞報皇上駕到,連忙三步並作兩步搶出房門,小跑到前院接駕,恭恭敬敬且顯得非常親熱地將趙桓迎進了軒敞華麗的中院正廳。

在這時趙構的臉上,絕對讀不出一絲怨恨的影子。這倒並非意味著趙構是特別擅長虛情拍馬,而是他的一種正常和本能的表現。多數人到了皇帝面前,甚至多數官員到了上級面前,這一套逢場作戲的功夫基本上是如同神靈附體無師自通。否則這個人多半就是個愚不可及的白癡,一輩子難交好運,不可能飛黃騰達。即使僥幸升上去,很快也會摔下來。此理古今皆然,不信你就試試。

趙桓給趙構帶來了一些十分貴重的禦用補品,和一個看樣子頂多十四五歲的喚作翠珠兒的俏麗宮女。看來他對這位風流九弟的習性和需求,還是相當地了解。

賜禮之後,雜人退下,一對皇家兄弟依尊卑之序落座。趙桓便用兄長口吻很親切地對趙構說,九弟為國辛勞,出使多日,朕作為大哥,無時無刻不縈掛於懷。朕與九弟是骨肉相連血濃於水、手足情重甚於泰山的,是以朕今日停了早朝,特地來看九弟。趙構誠惶誠恐,趕緊離座謝恩。趙桓起身攙住他道,你我兄弟敘敘家常,不必拘泥君臣之禮。二人遂相視而笑,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