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示天威(第2/12頁)

事情的起因源於宰相常袞的多事。

很長時間以來,朝臣們因為常袞性格固執急躁而對他頗有微詞,更對他親自過問雞毛蒜皮小事的做法不以為然。李豫的靈柩停放在大殿上,大臣們早晚都要到靈堂前致哀,這其中的細節有很大的規矩。

但常袞在致哀時,卻哭得特別悲傷,按說皇帝駕崩,臣子哭得悲傷應該說是件好事,這至少說明君臣感情甚篤,但常袞的哭法兒實在有失身份,眾人發現這位老先生哭著哭著居然在地上打起滾來,頗有些市井潑婦撒潑的感覺。

你爹死時恐怕都沒哭得那麽厲害,現在面對新皇帝你作什麽秀?

當時一起在靈堂前致哀的大臣全都對常袞的做法嗤之以鼻,但絕大部分人只是冷眼旁觀,即使有天大的不滿也埋在心裏,而且很多人還出於息事寧人的態度,準備將常袞從地上攙扶起來,但時任中書舍人的崔佑甫卻偏偏是個大炮筒子,看到常袞的表現後,立即當眾發飆:

“臣子在君主靈堂前哭泣,怎麽還有讓人扶持的禮節呢?”

常袞聽到這句話後,立即從地上站起來準備和崔祐甫理論,結果被眾人拉住,才沒有當場發作。崔佑甫的話猶如尖刀般深深紮進常袞的心窩中,要不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以及諸多同僚的面子,常袞早已經和崔佑甫對罵起來。

面對崔祐甫的挑釁,常袞硬生生地忍下了這口氣,這件事情本來可以到此為止,但不久後一場關於皇帝服喪時間的論戰,使兩個人的矛盾徹底爆發。

在靈堂祭拜事件的七天後,朝臣們在私下的場合討論作為大臣究竟該為代宗皇帝李豫服喪多長時間的問題時,常袞第一個站出來發表意見:

“陛下!按照禮法臣子要為已經逝去的君主服喪三年,到漢文帝時改為三十六天,我朝從高宗皇帝以來,都遵守漢朝的制度,一直到玄宗、肅宗皇帝去世才改為二十七天。臣認為至少二十七天是不能變的,雖然先帝有‘天下吏人,三日釋服’的遺詔,但既然皇帝都服喪二十七天,所以朝臣也應當一樣。”

常袞的聲音還沒落地,他最討厭的崔佑甫便站出來反駁:

“常相別忘了,先帝遺詔中所說的‘天下吏人’是包括所有的公卿大臣和天下所有的百姓,我認為應該按照先帝的遺願去做,只服喪三日足矣。”

“祖宗的規矩是不能破的,難道崔大人不明白嗎?”常袞厲聲問道。

“現在是討論為代宗皇帝服喪,理應考慮先帝生前的遺願!”崔佑甫據理力爭。

“你……”

“常相如果認為我說得不對,可以到皇帝那裏去告我的狀!”

言罷,崔佑甫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只剩常袞站在原地氣得渾身顫抖。

“好!我現在就到陛下那裏去!”常袞沖著崔佑甫離去的背影氣急敗壞地咆哮著。

然後,他便真的去面見李適。

老油條常袞明白,如果他真的按照崔佑甫所說的到皇帝陛下那裏去陳說兩個人吵架的事情,皇帝陛下不僅不能理解,反而還可能會因為服喪期間心煩意亂而被治罪,所以常袞面見李適時並沒有直接說和崔佑甫爭執的事情,而是祭出了禮法這件利器。

當然,精明的常袞更明白在皇帝陛下面前,一定要保持淡定的態度。

“陛下!今日眾多朝臣討論該為先帝服喪多長時間時,大臣們各抒己見很是熱情,只有崔佑甫隨便耍性子,輕議國典!”

常袞堅信“輕議國典”這四個字,一定會觸碰李適敏感的神經。

“輕議國典?他是怎麽說的?”果然,李適對常袞說的話,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崔佑甫說為先帝服喪三日足矣,臣卻認為雖然先帝確實說過‘天下吏人,三日釋服’的話,但那是先帝體諒眾臣,做臣子的萬萬不可失去禮節,就是因為這件事,崔佑甫當著眾人的面不斷奚落臣。”

常袞說這番話的時候,情緒並沒有過於激動,似乎在用自己的淡定向李適傳達一種完全就事論事的態度。

“崔佑甫如此輕易說出這種話,是不是事出有因呢?”

“陛下!不管怎樣,崔佑甫作為朝臣,也不應該輕議國典,他說的話影響實在不好,臣建議外貶崔佑甫為潮州刺史,以樹天威。”

“嗯……這件事容朕慎重思考後再做決定,卿退下吧!”

……

應該說常袞在皇帝那裏說的話,產生了一定作用,至少皇帝陛下沒有當場駁斥。不過對於常袞來講,他並不想就此打住,他決定趁熱打鐵,上一封奏章,讓李適下定決心外貶崔佑甫。

轉天,李適便收到了常袞的奏章。

奏章中將崔佑甫輕議國典的事情重敘一遍,然後進一步述說崔佑甫這麽做的危害,最後繼續建議將其外貶為潮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