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平亂之後

李豫自從繼位伊始,始終處於一種焦頭爛額的狀態。史朝義剛剛被平定,吐蕃大軍打上門來,他一邊忙於對付吐蕃人,一邊又忙於對付朝廷內李輔國、程元振、魚朝恩三個囂張跋扈的宦官,一直到他繼位的第七個年頭,他才從焦頭爛額的狀態中逐漸恢復過來,仔細回想繼位以來的種種經歷,他頗為感慨。同時他也想到了一個始終困擾他的問題,那就是在平定種種動亂之後,接下來他該如何治理這個國家。

但事實證明,先前種種政治因素所帶來的輻射力量,使得李豫必須要繼續努力開始新一輪鬥爭。縱觀從清除魚朝恩之後,一直到大歷十四年(779年)他去世為止,雖然李豫曾努力想治理好這個國家,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始終沒能騰出手來像他的先輩李世民、武則天、李隆基等人那樣,認真地治理這個國家,使這個帝國再現盛世圖景。

鏟除元載

李輔國、程元振、魚朝恩三大宦官先後倒台,讓李豫一朝徹底擺脫了受宦官鉗制的局面,但李豫一定想不到,危害朝廷的宦官雖然被鏟除,但因宦官而事件而帶來的余波卻並未消除。事實上就在李豫慶幸平定宦亂的同時,一個人也在暗自慶幸自己終於等來了機會,從本質上講,這個人具有和李輔國、程元振、魚朝恩一樣的野心,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個身體健全的人,而且從官職上來看,他也具備這樣的機會。

這個人就是時任首席宰相的元載。

作為首席宰相,元載清楚知道自己具備三大宦官永遠無法具備的優勢,那就是宰相本身就應該具備除了皇帝之外的最高行政權力。

所以,在他看來,如果運作得當,實現專權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

前邊我們說過,元載是依靠李輔國而受到李豫的重用的,但李輔國被除掉的時候,元載在暗中也幫助李豫出了不少主意,而且李輔國死後,元載立即轉向投靠內侍宦官董秀,時刻掌握李豫的所思所想,其言行盡量與李豫旨趣相合,所以逐漸開始成為寵臣,可見這個人在政治上也是個投機分子。

事實上,在魚朝恩興風作浪之時,元載就已經露出了自己那兇頑的面目了,如大歷元年(766年)二月,元載因為苛刻對待朝廷官員,擔心官員們聯合上疏彈劾他,所以他秘密上疏李豫提出:如果各部的官員有事情需要上疏皇帝,需要先向自己部門的最高領導報告,然後各部領導再上報宰相,由宰相最終向皇帝陛下匯報。

由於李豫當時的注意力全在魚朝恩的身上,所以對元載的建議他沒有認真地思考便同意了,但政令一經發布,便遭到了時任刑部尚書顏真卿的反對。顏真卿果斷上疏爭辯,請求皇帝陛下收回成命,於是遭到了元載的嫉恨,他誣告顏真卿上疏誹謗朝廷,結果顏真卿被貶為峽州(今湖北宜昌)別駕。

當時因為魚朝恩的存在,所以元載的擅權不是那麽顯眼,可是魚朝恩死後,元載的所作所為一下子顯得十分紮眼。

最關鍵的是,魚朝恩死後,元載並沒有收斂的跡象,他不僅恃寵專權,而且打擊忠良偏用奸佞。

吏部侍郎楊綰為官清廉,主持典選人才甚為公允,但卻因為不依附元載而被元載改任為國子監祭酒,他先前的官職由奸險小人嶺南節度使徐浩接替。成都司錄李少良秘密入京準備上疏李豫,意圖揭發元載,卻因為友人對話不慎將秘密泄露出去,被元載得知後,來個惡人先告狀說李少良意圖離間君臣關系,結果李少良被杖殺。

不僅如此,大歷六年(771年)七月,元載為了掩蓋自己無端打壓朝臣的行為,上疏李豫建議以後凡是六品以下文武官員的升遷,吏部、兵部不得檢查勘驗。

元載提出這個建議,顯然是怕有司監察部門上疏揭發自己,目的是為了集權力於一身。

可是他沒有想到,李豫雖然采納了他的建議,但從這一刻起,他越來越被皇帝所厭惡,元載仿佛和先前的三大宦官一樣,不約而同地走上了同一條道路。

有過先前鏟除三大宦官經歷,李豫顯然提高了警惕,為了限制元載的權力,李豫有意識地提拔朝臣中不依附元載的人,如任命浙西觀察使李棲筠為禦史大夫,而且事先故意不和宰相班子進行商議。

李豫釋放出的強硬信號,讓元載感受到了一絲壓力。事實上,他既沒有李輔國、程元振那樣的擁立之功,也沒有魚朝恩那樣在皇帝危難時刻始終護駕之功,他之所以能夠在宰相位置上幹上十幾年,完全是因為皇帝看得起他,所以面對皇帝陛下的暗示警告,元載不得不稍稍收斂。

但此時元載已經形成了繼魚朝恩之後又一專權亂政的局面,如果他僅僅是像李林甫那樣專權,但還能做些實事,或許李豫也不會對他心生殺機,正是因為他不僅專權而且亂政,致使怨聲載道,所以他的結局只能像楊國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