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露聲色的棋手才最可怕(第2/5頁)

但高宗皇帝又激動地表示,甚至流下眼淚,他說,長孫無忌是他舅舅,舅舅謀反,使他無顏面對天下父老。

許敬宗進行了暗駁。他說:“房遺愛與自己的媳婦謀反,豈得成事?”也就是說,長孫無忌謀反,成功的可能性是大的。

趁著高宗皇帝淚流滿面的機會,許敬宗又提出第二個比喻,將長孫無忌與當年的宇文化及相提並論。他說:“陛下不見隋室乎?宇文化及的父親是隋朝的宰相,宇文化及掌控禁軍,隋煬帝用之不疑,結果滅大隋之人就是他。”然後話鋒一轉,又說,“隋朝之難將要重演,皇帝將被殺死。而要殺死皇帝之人,就是長孫無忌。”

這是第一天的談話,皇帝並沒有給出明確指示,而是指示“更詔審核”。皇帝之所以遲疑,是因為他考慮到他與長孫無忌之間的甥舅關系。

第二天,許敬宗又來向他匯報,說長孫無忌謀逆案,證據確鑿。可高宗李治還是表示,決不殺吾舅。

於是許又做出第三個比喻,將長孫無忌與薄昭相比。薄昭,漢文帝的舅舅,因為殺人遭到連坐,文帝讓百官到他面前哭,逼其自殺。許敬宗說:“長孫無忌就是薄昭這樣的人,如果他比薄昭還要罪惡,那麽皇上就會很危險了。今天,長孫無忌忘記了先帝對他的大恩大德,也舍棄了陛下您對他的濃濃親情,卻與小人勾結謀反,按律該滅五族啊。”

許敬宗的這幾個比喻深深地震撼了李治,他終於做出決定,查辦長孫無忌。唐高宗再度下詔,命李、許敬宗等五人重新審理長孫無忌謀反案。這是一項必須要完成的政治任務,無論采用何種手段和方式。它的最終結果只能有一個,將國舅長孫無忌打成不折不扣的叛國分子。

這句話等於皇帝完全認可了長孫無忌的謀反,但同時他還要做一番仁慈的表演。當年處理高陽公主謀反案中,高宗也說過類似的話:“荊王,朕之叔父;吳王,朕兄,欲免其死,可乎?”當年,長孫無忌沒有答應高宗的請求;現在,許敬宗同樣勸他大義滅親。

許敬宗感嘆地說,“仁慈只能用在仁慈者的身上,對長孫無忌這樣兇惡的叛黨,絕不能有一點仁慈之心。碰到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要涇渭分明,大義滅親。長孫無忌忘記兩朝恩典,竟敢謀反,事到如今,陛下還猶豫什麽?安危之際,間不容發,無忌乃是今日的奸雄,所謂王莽、司馬懿者流,陛下若是一味拖延不決,為臣實在擔心變生肘腋,到那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話說到這一步,高宗皇帝覺得該解決的問題都解決了,案情現在看起來脈絡清晰,處罰理由充分,足可以讓天下人心服口服,於是下令削去長孫無忌的太尉頭銜和封地,給了他一個揚州都督的頭銜,把他押解到黔州安置,也就是今天的重慶彭水縣,當時是很偏僻的地方。

不過,唐高宗發話,長孫無忌畢竟是自己的親舅舅,不忍心看著他受苦,因此仍按一品大臣的待遇供給飲食。

許敬宗一直把長孫無忌押送到離京城幾十裏路的地步,才收住了腳。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押送的官員務必小心,務必把長孫無忌押到目的地。

就這樣,長孫無忌獨自一人,被突然押到黔州,幽禁起來,身邊一個親隨都沒有。雖然仍是一品官的飲食標準,但對驟然失去權勢的長孫無忌來說,這一品官的豐厚的飲食標準又有什麽意義?他哪裏還有心思去品嘗這滿桌的雞鴨魚肉?

可是事情到此並沒有徹底結束。對於武後來說,要鞏固皇後的位置,必須對外重新進行優化組合,把反對她的人清除出去,把擁護她的人籠絡到身邊。而在打擊反對派的問題上,她是分兩步走的。一是清除反對派中的勢力相對小的褚遂良、韓瑗、來濟,把他們貶往地方。二是在外圍組織已經被清理出去之後,再清除反對派中的核心力量長孫無忌。

這樣做是為了慎重起見,避免一下子打擊面過大,造成政局不穩,同時讓反對派依然心存幻想,逐步喪失鬥志,最後坐以待斃。現在,長孫無忌已經倒台,唐高宗和武後再沒有什麽顧及了。他們終於可以施展手腳了。

於是,長孫無忌謀反案的基調剛剛確立,許敬宗又奏:長孫無忌謀逆。

在沒有經過任何審問的情況下,高宗就下詔免除了長孫無忌的太尉爵位,將其貶為揚州都督,並流放到黔州(今四川彭水縣),仍享受正一品官員待遇。結局早就注定,要結案必須審案,所謂審案不過就是在既定罪名之下,折騰得犯罪分子身心皆崩潰,唯有一死,方能逃出升天。許敬宗派袁公瑜快馬至黔州提審長孫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