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關隴集團和武後勢力的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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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很快翻頁而過。小事不斷,大事沒有,大唐帝國安定團結的局面依舊。如果把一個帝國的發展視為一個人的一生,這時候的大唐帝國經過了貞觀、永徽年的生長發育,進入了盛年時期,呈現出空前的繁榮。人口不斷遞增,當時唐都長安人口更是突破了百萬之眾,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國際大都會。

這一年,新皇後武氏35歲,李治31歲。唐高宗李治改元顯慶。李治和武後這兩口子最喜歡在年號上搞噱頭,大玩文字遊戲。這兩位尊神的年號加起來,幾乎占去了大唐諸年號的將近一半以上。

唐高宗在立武氏當皇後之前也只用了一個年號,永徽。自從武後參政以後,年號變動一下子頻繁起來。武氏當了28年皇後,前後共用了14個年號,平均一個年號用兩年;當太後五年,用了四個年號;當皇帝15年,用了14個年號,平均一個年號只用一年多一點。甚至有的時候一年就改三次年號。比方說公元696年,本來叫天冊萬歲,但是因為武則天登嵩山封禪,又改名叫萬歲登封,剛叫了三個月,因為修建通天宮,又改名叫萬歲通天。

武氏改年號如走馬燈,她恨不得讓天下人都透過年號知道她在想什麽。從登上皇後之位的那天起,武氏就陷入了自己內心的不安和焦慮之中。作為女人,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年代符號,去讓天下人認可一個女人當國的合法性。

對武後來說,鞏固自己的皇後地位不能單靠君王之愛,這是最不明智的舉動。因為李治的個性優柔懦弱的成分居多,耳根也軟,會有一時的感情沖動。今天他愛自己,說不定哪天他對廢後和廢妃又舊情復熾,或者愛上別的女人,屆時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廢立皇後之事將會再次上演。

當務之急武後要做的,一是對鬥爭失敗的情敵做最後的處理,二是盡快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太子,如此可免後顧之憂,又能母以子貴,鞏固後位。因為這樣做既能使高宗皇帝對囚禁起來的王氏、蕭氏死了那份心,且又讓他日後再想重新廢立皇後也不容易。

顯慶元年(公元656年),廢太子李忠為梁王,被趕出長安貶為梁州刺史,武則天4歲的兒子李弘被立為皇太子,大赦天下。這一年唐高宗和新皇後武則天特地在玄奘法師譯經的大慈恩寺舉辦了一場無遮大會,為新太子李弘祈福。

無遮大會是佛教舉行的廣結善緣,不分貴賤、僧俗、智愚、善惡都一律平等對待的大齋會。唐•玄奘《大唐西域記》謂古印度“五歲一設無遮大會”。五年辦一次,可以說是佛學界的奧林匹克。中國的無遮大會始於梁武帝,盛行於南北朝。

在這場佛教盛典的梵音佛樂聲中,後貞觀時代也隨之風流雲散。

李弘為太子後,帝國的權力高層也有許多人事變動。侍中韓瑗與中書令來濟,雖然屢次請辭,仍繼續留任。現在尚書左仆射於志寧,以及禮部尚書許敬宗,此人新任為太子賓客,正三品,兩人共同擔任太子侍從,並擔負起規諫太子言行的職責。

李義府作為挺武派的急先鋒,在本職的中書侍郎外,又加封同中書門下三品,兼任右庶子,終於進入帝國的宰相班子。武後並不盲目激進,長孫無忌已是孤家寡人,徹底垮台是早晚的事。

太尉長孫無忌雖然屁股還坐在權力高台那個最顯赫的位置上,但權力已如手中沙,正慢慢從他緊握的掌縫中逐漸地滑落出去。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現實,習慣了操心忙碌的長孫無忌有了更多時間用來回憶自己漫長的官場歲月。

或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這段時間雙方並沒有發生特別的爭戰,可是誰也不敢大意。表面的平靜,卻無法掩蓋暗地裏的波濤洶湧。最後的決鬥時間,正一步步走來。

首先打破這種寧靜局面的人是侍中韓瑗,在此之前,他已經數次辭官都未獲批準。他知道,自己作為反武派的中堅分子,想要平平安安地退出權力的角鬥場,已是癡心妄想。武後不會放過他,那把讓人生不如死的鈍刀子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能做的,就是等待。

他決定在最後一刻到來之際,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韓瑗平日最欽佩的人是褚遂良,對他被貶職深表同情,於是決心為他請願,以期恢復原職。

韓瑗能夠想象得到,自己這麽做,就等於主動跳進武後布下的陷阱,屬於自己的最後一刻或許會提前到來。他不願被動地等待,毅然決然地上書為自己的老朋友鳴不平。

韓瑗上疏:“褚遂良忠心體國,為了國家不惜犧牲自我,其節操如霜如雪,其忠貞如鐵如石。如此忠臣,卻受到朝廷處罰,請求皇上予以寬大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