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笑聲朗朗(第2/3頁)

但是,秦檜也有對演員明行譴罰的。例如——

其六

一次,皇帝賜給秦檜華宅厚禮,秦檜開宴慶祝,並請來了內廷的演員即席表演。

表演時,演員甲走上前來,褒頌秦檜功德。演員乙端著一把太師椅上場,跟在演員甲的後面,滿口俏皮話,引得宴會上的賓客一片歡笑。演員甲正想在太師椅上就座,不巧頭巾落地,露出頭上兩個“雙疊勝”的巾環。演員乙指著這雙勝巾環問演員甲:“此何環?”演員甲回答:“二聖環。”(“聖”與“勝”諧音,“環”與“還”諧音,演員就讓“雙勝環”故意蘊含“二聖還”的意義。二聖,指被金人俘虜去的宋徽宗和宋欽宗;“二聖還”,是指迎接二帝回國。)演員乙一聽,拿起一條樸棒去打演員甲,邊打邊說:“你只知坐坐太師交椅,攫取銀絹例物,卻把這個‘二聖環(還)’放在腦後!”

此言一出,滿座賓客都相顧失色,秦檜本人則大怒,把這些演員投入牢房,其中有的演員就死於獄中。(見嶽珂:《桯史》卷七)

其七

北宋末年,上將軍童貫用兵燕薊,敗而竄。在一次內廷宴會上,教坊的演員即席表演,上場的是三四個扮作婢女的演員,而這些婢女的發式卻各不相同,非常奇特。她們上場後一一作了自我介紹,一個說,“我是蔡太師(宰相蔡京)家的”,一個說,“我是鄭太宰(太宰鄭居中)家的”,一個說,“我是童大王(大將軍童貫)家的”。

待她們介紹完畢,有人從旁問她們:為什麽你們各家的發式如此不同呢?蔡家的婢女說:“我家太師經常覲見皇上,因而當額為髻,稱為‘朝天髻’。”鄭家的婢女說:“我家太宰守孝奉祠,不宜嚴妝,因而發髻偏墜,稱為‘懶梳髻’。”

最奇怪的是童貫家的那個婢女,竟然滿頭都是小小的發髻,像小孩子一樣。旁人問她:“你家又怎麽回事呢?”她說:“我家大王正在用兵,所以我梳的是‘三十六髻’。”(見周密:《齊東野語》。)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用兵之時而梳“三十六髻(計)”,譏刺了童貫逃跑的醜行。

其八

宋代統治者軟弱無力,總是聽任侵略者虐殺中原人民。有個雜劇演員曾在表演中插入過如下這樣一段聽了令人淚下的“俏皮話”:

若要勝金人,須是我中國一件件相敵乃可,且如——

金國有粘罕,我國有韓少保;

金國有柳葉槍,我國有鳳凰弓;

金國有鑿子箭,我國有鎖子甲;

金國有敲棒,我國有天靈蓋!(見張知甫:《可書》。)

我們曾經說過,同是滑稽性質的表演,漢唐年間的參軍戲要比先秦優人更加恣肆放達;現在我們看到,宋雜劇的演員在這條艱險的道路上邁出了更勇敢的步伐。僅以上面所舉八例來看,大多直刺社會生活中的重大症結,甚至對最高政治決策提出非議,實在是專權政治下的空谷足音。

這些例證還表明,我國古代戲劇家對滑稽的釀制已凝聚成一些習慣規程。例如:

諧音。以“甲子”、“丙子”諧代“子”、“餅子”,以“二勝環”諧代“二聖還”,以“三十六髻”諧代“三十六計”,都是對諧音技巧的運用。這種技巧利用諧音刺激觀眾的跳躍性聯想,使本來並無藝術趣味的社會論題產生特殊的愉悅,卻又渲染了這些論題的隱秘感。雖隱秘卻能被廣大觀眾立即領悟,雖愉悅卻能起到諷諫譏刺的目的,難度不小。

鋪墊。對一種心理慣性的故意鋪設和突然中斷,產生對比性的喜劇效果。例如對“生老病死苦”五字的闡釋以及對金人“件件相敵”的鋪陳,都是如此。

賦形。借衣衫襤褸的李商隱來顯示文壇惡習,由騎驢登殿來影射王安石的任人政策,都是把一種難以直觀的意見賦形了,並因怪誕而產生審美效果。這比僅僅由語言來完成的諧音、鋪墊更進了一步。

宋雜劇在實際演出過程中一般由三個部分組成。

第一部分——“艷段”。這是在正戲開演之前招徠觀眾、引導觀眾的小節目,開始大多是歌舞,也有一些戲說“尋常熟事”的說白和動作,甚至還夾雜著武技筋鬥。陶宗儀《南村輟耕錄》稱,艷段(焰段)中“有散說,有道念,有筋鬥,有科泛”。

第二部分——“正雜劇”。這是主體部位。“正雜劇”有兩種表現方式,一種以唱為主,即以大曲的曲調來演唱故事;一種以滑稽戲為主,沒有曲名,主要靠演員進行滑稽表演。不管哪一種,基本上都有貫串的故事和人物。這一部分,一般又分為兩個段落。(灌園耐得翁《都城紀勝》稱,“正雜劇,通名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