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遲遲吾行(第6/6頁)

我一個侄女夫婦在東北新聞界服務,看去她們是共產黨。她回來接父母去就養,她說收入不夠寄錢回家,住一起同吃是夠的。來看我時,還攜著她的無父的侄兒女。

我們的牛,後來在滬的歸給農林處,在庾村的歸“莫牧”,說是同樣為人民服務。其後華東政府在上海跑馬廳開農業展覽會,所用的牛,原是我們的,稱為成績最好,則亦無憾了。

在鬥爭、清算空氣下,同仁不鬥爭我,他們會被鬥爭。我動搖了二十年來信念,我已無力做同仁的後台,有我,使他們反而為難。為想保全這些事和人,我應該走開。在滬先與有關的人商量過。寒假,我函請莫幹小學張龍驤莫幹蠶種場呂秀梅二人來滬,告以議請人民政府接管庾村各事之意。自一九五〇年一月廿日至廿六日,我們先談交出原則,繼談交出手續,都同意了。我將山上山下,分成“學校”“生產”“紀念”三個部分。紀念如墓地、藏書樓、山館,仍為自有。其他兩項,詳列資產清單,以本人年老無力為辭,請地方政府接收辦理。一九五〇年一月廿六日,將所有契據憑證,交龍驤攜至杭州、武康,分別遞呈。我事前從容討論,得到同仁諒解而後放手,不敢苟且以負前前後後為此工作而努力的同仁們,和愛護我們有加的許多朋友。二十年來心願只做到此。

我離滬之日,大綱同行,一個校友送我到杭州,請我一餐車上客飯——一盤蛋炒飯、一杯牛茶,他下車而別。在我離滬前不到一小時,郵差送到浙江省人民政府復文說:台端在莫幹山下所作生產教育事業,已有相當成績,請本為人民服務原意,繼續努力。我略一動心,繼念我作此交出的“安排”和“決定”,都非容易。遂掉首不顧,持著路條,照原議經浙贛、粵漢兩鐵路,而到香港,等候熙治母子的回來,實際是告別了幾番不肯離去的祖國。

(原載《傳記文學》第十一卷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