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遲遲吾行(第3/6頁)

自昨日起,盛傳徐州捷報,形勢穩定,人心稍安。此次最先起慌者系政府有關的人,南行木箱往往以百計;其他的人雖有錢,無此便利,老百姓愁目前柴米猶恐不及。去國是何等傷心事!況力不能久持,我不想動,並非矯情。(卅七、十一、十八)

時局日難,好姨與舅母先後來滬,舅家大約赴穗,我或與好姨同赴台。大姊前日來看我,謂時機緊急,叫我與她同行,她說我若能到你處,她亦贊成,否則去台。她去過一次,房子現成,通信處台大理學院大姊夫轉。她來我甚快慰,曉敏明年可得學位,曉芳要學醫,惟曉梅身體仍不大好。(卅七、十二、一)

我本擬十日與黃姨同赴港,船票未買著。行李一整再整,初擬值錢的都帶走,繼思所值幾何而累贅若此,不如分送,故除文件外,只理自己衣服。我不去台,因不想住招待所,彼地房價已被擡得甚高,便宜之居不易得。到港亦不過安排文件,留一與你通信處,借黃姨一榻之地,可歸即歸。我不怕苦與險,但要自由——國家的自由。邇來行止不定,計劃屢變、非撐不住,你放心。(卅七、十二、六)

自美軍陸戰隊來滬謠傳,香港、台灣生活皆高,上海較小住屋即又漲價。鄉間諸君說把事業看得與生命一樣重,此間牧場搬了乳牛二頭,犢牛九頭,種豬一對到庾村,姚正祿來坐船同去,五天可到。人以為庾村實力充足,我們其實只一點心力而已!“心力”,如今無人信此!(卅七、十二、十七)

卅一日及元旦,南屏自治會演“嫦娥奔月”,畢業同學演“北京人”,我當連去看兩個半日的戲。家中物件一並不動,僅文件托黃姨帶出,匆促又毀去一部。乳牛到庾,村友竟有以米易乳者,有便船時擬再送兩頭去。小豬明冬可配,推廣須待後年。豬舍牛場在第二桑園相近,張光楣在庾照料。張龍驤先生對農教有理想,對生教合流甚了解;年紀比徐先生大三四歲,較細氣,自己喜種菜,據說校前菜圃出產足供全體同仁用。(卅七、十二、廿九)

近日新聞只前方“屍作山”消息,物價之高漲已無從著意,大局雖未許樂觀,但和平亦不被禁止。市上“銀洋”比美金還吃香,銀貴原因為外幣要被收兌,且只能在都市通行。學校收費都用米價作準。昨日叔園來說,本學期只能讓最大的孩子完成高二功課,其余小的暫輟學,我心裏很難過,想幫忙,不過本學期大家是否能好好上學不可知,亦只得罷了。大多數人所恐懼的已非戰事而是生活,少數遷地者猶過奢侈日子,如何說得過去?庾村基本工作已具備,只少現金活用,春蠶可制萬五至二萬張,把穩些,連秋種總在二萬張以上。今年四月至八月尚需米八百擔之數,本年因開辦費巨,至多收回成本,以後每年可有五百擔盈余,貼補學校不必再憂。但此時能否投此資,前途能否如預期之有利潤,容分配?然不投資,則基礎又白做,無生產而維持之責仍在我。刻與同仁商,到四月初再定。(卅八、二、七)

去年八月你走時,法幣三百萬元兌金圓券一元,近來米價每擔要金圓券一萬元。到處看見前線退回之兵,聽說東頭更亂。我家門前每日天亮有兵操練,下午兜圈唱歌。物價與治安,分別令人提心,還不至吊膽。這次要與從前不同,從前“程咬金三斧頭”,逐漸緩和,以後怕是愈抽愈緊。庾村工作決仍進行,推動總比呆著好,不動亦須籌維持費。同仁都好,拮據了大家不暢快些,只望進一步,會明白。我明日開學,“老冬烘”做到與南屏預約的第二十學期,亦算一生很長的一段履歷,可笑吧?(卅八、二、十四)

昨日正祿來說,七只母雞在孵“來克亨”,家裏的蘆花雞蛋現亦帶了去,今年冬天庾村將有可觀。藏書樓玻璃窗已配好,門鎖尚只裝了外圍的。我們一切仍積極,但亦隨時準備人來拿去。昨日章元善夫婦來,紹璣早知我們工作,章先生是初次了解,很關切的樣子,初從外國回來的人總比較積極,去年舅公回來亦如此。報載李伯伯為和平老人回來,剪他一段談話給你看看。庾村擬砍柴出賣,松林可得一千擔柴,換一百擔米。管理局有過保護森林令,尚待請準。(卅八、二、廿五)

書我已裝成大木箱,寄存科學圖書館。局勢恐不免要打,不要緊,你放心。在外看報不要急,急亦無用,信盡管寫來,此地已與北平可通信。國際救濟會承認庾村為二等病院,允助醫藥品,此乃上次章元善先生談話的結果,他曾叫我做節略去申請而獲準的。庾村現有乳牛十頭,犢牛九頭,房地用具及近期間糧食,均劃給他們,以後盼其自給自足。上海分場日產奶五百磅左右,勉強可以支持得住。(卅八、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