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攝政內閣(第4/5頁)

膺白對故宮,除溥儀出宮時,國務院的封條及以上決議,及介紹前北平圖書館館長袁守和(同禮)先生參加整理故宮書籍,其他善後委員會之人選,博物院之組織等等,均不與聞。博物院成立以前,我們都未到過其地,其後去過三次,我皆同往。第一次即馬文所記開幕典禮。第二次系應請柬參觀,瀏覽一周。膺白曾以玻璃櫃所列溥儀筆墨頗無聊,陳列無裨文化,有傷忠厚,向招待的人提議。其人亦言最初頗費斟酌,後因中外還有人捧為帝王象征,故不得不公開以表示真相。第三次系關稅會議時招待外賓茶會,我們只應酬而沒有陪同參觀。抗戰前,凡博物院出版的影印品,我家都得到一份。張作霖進人參自稱“臣”的一張相片,我們亦得一份。國民政府在南京,每逢北方多事,曾幾次要膺白到北方去,最不露痕跡的名義為故宮博物院理事長,膺白對古物及藝術均無素養,謝不肯當。除決定以故宮供福斯文化用,原則以外,他沒有什麽貢獻。

不識大體之輩,群相造作,使溥儀走向極端,供人利用,無形中,都負有對不起國家的責任的。至於道聽途說,以清帝出宮為有政治以外作用,則更是常識以外的想法了。攝閣又曾撤銷民國九年(一九二〇)七月以後因政治而被通緝者的明令。內有一條“前軍務處傳令通緝吳敬恒一案著即撤銷”之令,我不知稚暉先生幾時在北方有此事也。

段祺瑞入京,時稱“執政”,公布“中華民國臨時執政制”,事系天津軍事巨頭會議所決定。安福系活動已久,奉張撐段之腰以抑制國民軍,致馮玉祥到津不得不屈服。吳佩孚之寧釋舊怨而不放新仇,馮部實用最大之力以迎擊而打通京津之線,凡此均出意料之外。馮出京赴津,攝閣無人知。段將入京,攝閣見報見通電而始知之。馮在其《我的生活》書中所記“首都革命”有一節如下:

民十三十月二十三日我到了北苑,知道城中的事情業已辦妥,這時胡笠僧和孫二哥(嶽)也都來了。第二天便召開會議,商議正式組軍之事,當決定推我為中華民國國民軍總司令兼第一軍軍長,胡笠僧和孫二哥為副司令,分任第二第三兩軍軍長。這時雖已收復首都,完成了革命的第一步工作,但知道洛吳尚有十幾萬可供驅使的部隊,他必然不甘屈服而作最後掙紮。正當會議未散的時候,果然接到報告說:吳佩孚已從前線撤回一部勁旅,正在回攻楊村。因又念及山東督軍鄭士琦此時所處地位至關重要,他若被吳拉攏,則至為可慮,若我們能與之聯絡,則吳佩孚前後受敵,立可使之潰亡。鄭士琦為段祺瑞皖系的人,為了應付當前軍事上嚴重的困難,孫二哥便臨時提議請段祺瑞出山,以示與皖派聯絡,俾使魯督鄭士琦出而截阻直系援軍北上。大家亦以為一則目前困難非此不能打破,二則中山先生是否北上尚不可知,一時只看見了軍事的成敗,而忽視了政治的後果。孫二哥這個提議竟得全體一致的贊成,真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哪知由於這個臨時動議,竟斷送了此回革命的全功。

這件事關軍事,而孫禹行所提議擁段出山之計,當時我未聽膺白說過。十三年(一九二四)十月二十二日與二十三日,正是膺白從高麗營與馮同到北苑,他雖不問軍事,然若擁段之計已定,則不必再商去曹以後辦法,京津之間朝發而午至,徑請段入京主持可也。

段在天津所發通電說:“各方袍澤,力主和平,拒賄議員,正義亦達。革命既百廢待興,中樞乏人,征及衰朽……不得已於十一月二十四日入京執政。”這個通電是二十二日所發。段在十一月十八日有電給膺白曰:“北京國務院黃膺白弟台鑒:文欽來,具道都中困難情形,執事苦心孤詣,力任其難,殊深欣慰。當茲國事未定之時,務望堅持鎮定,勉維現狀為盼,段祺瑞。”未有一語道及執政之事。實則都中困難之事,正無不由天津所領導發起者也。

段到京時,膺白代表攝閣迎之於車站,到他府學胡同私邸,報告他:國務院所保存的清室大小玉璽一共十五方,他的秘書長梁鴻志在旁應曰:“送執政上房吧!”北京的上房就是內室。膺白回到國務院,與同人商決,這是國家之寶,有歷史意義,全部送交教育部的歷史博物館保存,這是攝閣最後辦的一件公文。

若沒有這安福系臨時出來的岔子,中國統一或不需要經過後來這場極辛苦的北伐。國力、內政、外交形勢都要不同。膺白原是維持暫局,並無戀棧之意,但他曾對馮說:“國民軍若只為清君側,未免小題大做。”今去一直系,而擁一皖系,對國家過去之責任,此有更甚於彼者,其有何說!照中國政治道德,膺白自己不得不避嫌,勿持異議。他後來還要為國民軍,表示與之相安,在京浮沉一年,至國民軍失敗,始不敷衍而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