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不幸的二次革命(第6/7頁)

膺白在東京,仍繼續勸英士先生留心近代工商業建設,陪同參觀橫濱工業展覽會。膺白遊名勝,參觀博物館圖書館時,無不與我偕,而到橫濱則只他和英士先生二人。十五年後,民十七(一九二八)之十二月,上海國貨展覽會之浙江省日,請膺白講演,他有如下的談話:

一生參與此種集會,此為第四次。第一次在民國二年,當癸醜革命失敗以後,出亡日本,曾與先烈陳英士先生參觀橫濱工業展覽會數度。第二次為公歷一九一五年,在美國舊金山參觀巴拿馬萬國博覽會數度。第三次為一九二二年,在法國馬賽參觀殖民地展覽會一度。大致皆規模宏大,搜羅極富,以今日本會情形與之比較,不無遜色。惟當軍事甫定之際,政府當局即能注意及此,籌備時間又極短促,有此成績,實屬難得之至。

二次革命事先主張不同之兩派,到日本後更顯然異趣。一派主張革命再接再厲,責同志膽小而逃,謂將組織敢死隊以革命,並擬改組國民黨。另一派人在東京安排各地流亡出來的青年,曾辦有文武兩個學校:文者名“政法學校”,武者名“浩然學社”;實地奔走其事者為殷鑄甫先生。請得彼邦同情我國革命之學者來盡義務,我只聽到名法學者寺尾亨博士在政法學校授過課。陳銘樞待殷先生甚有禮,似即系政法學校學生。膺白將離東赴南洋時,提起鑄甫先生辛苦,不能留而多幫忙為憾。我因這印象,故民五(一九一六)返滬,獨自先去找他,事詳下章。民十三(一九二四)北方國民軍,以二軍最多麻煩,紀律亦差,但在緊要關頭,派人與胡笠僧(景翼,國民軍第二軍總司令)先生本人接洽,他總持大體,他是浩然學社的學生。

民三(一九一四),第一次世界大戰起,日本外利用國際情勢,內利用袁氏野心,對中國提出“廿一條要求”。上述主張讀書的一派,組織“歐事研究會”,深恐日本挾亡命客以恐嚇袁氏,曾有兩次宣言,請袁一意對日,亡命者寧客死異鄉決不乘國家之危。兩稿一出章行嚴(士釗),一出趙厚生手筆。時膺白已不在東京,事後得稿,亦甚贊成。歐事研究會中人後在國會,一部分為“政學會”,政學會者,國會議員小組織之一,原屬國民黨,但大概不在國民黨第一次改組之“中華革命黨”內,其後曾與非國民黨之政府合作,在南方曾與岑春煊派共事,故後來成為異己之惡名稱。膺白不是國會議員,與政學會無關系,亦未與岑春煊共過事,他的朋友各黨各派都有。但在民十六(一九二七)後,被人榮以政學系首領頭銜。

英士先生不因癸醜(一九一三)之失敗而改其與膺白私交,但其急進方式亦不因膺白之勸而稍改變,膺白亦不因其聽不聽而改態度。在東京時,一日在英士先生處晚飯後將歸,英士先生留他稍待,謂有人自東三省來,運用胡匪極有把握。待其人至,見膺白甚忸怩,實系一無聊之人,然英士先生終信其言而赴大連,到大連並不能活動。膺白不能阻英士先生之行,甚為苦痛,遂決定離東京而至新加坡。動身之前,留一長函給英士先生,函盡日本卷紙一束,中有要點:“勿使革命行動為國民所誤解,袁世凱正多方宣傳革命黨為‘亂黨’,吾人不要真為亂黨。勿上無根柢失意無聊者之當。以袁氏此時防範之密,爪牙之眾,被派回國做局部破壞工作,其人如有心而真做事,勢被犧牲。若屬不堅定分子,則一離本營,鞭長莫及。前者驅有用之人,為無益之犧牲。後者將難得之財,供取巧者浪費。至利用土匪,或運動無宗旨之軍隊內訌,尤為國家無窮之患。”此系最後一次信,亦最後一次見面。

民國三年(一九一四)春,膺白由新加坡寄大連沈縵雲先生函曰:

前田崎號轉寄一椷,諒已邀覽。郛於三月廿二日到新加坡,匆匆又十余天,前蒙介紹林秉祥、丘國瓦諸君,均因事回國未晤,其余陸秋傑諸公在吉隆坡,尚未去過。現擬在此間暫作勾留,借資視察,賜示請直寄下列地址陳楚楠君轉交為盼。頃閱報謂英士在連大病。確否?郛自新正以來,到處巡遊,行蹤無一定,故與伊不通昔問者幾三閱月矣。聞訊頗覺不安,先生見聞較確,望即示知為盼。此間實業界大有活氣,南洋乃先生熟地,想均在洞鑒之中,惟坡中住屋甚少,先生若決計南來,望早示知,以便代為布置也。四月四日。

民五(一九一六),雲南起義討帝制,膺白由美歸,在滬接洽浙江加入護國軍,下章尚須述及。浙江之實力者堅持不擾亂其秩序,有夏爾嶼者,奉派赴杭運動下層不成被捕致死,此與膺白雖毫不相關,然不成總是不快之事。不久英士先生被刺,亦是接洽一件不可信之事,使刺客從容而入,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