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照霜雪:征服高昌(第3/4頁)

高昌的臣民們目瞪口呆——幾天前的豪言壯語猶然在耳,他怎麽就死了呢?大敵當前、生死存亡之際,讓他們無比景仰、無比信賴的這位國王怎麽能拋下他的萬千子民,說死就死了呢?

直到此刻,高昌人才驀然發現,麹文泰的心理素質要遠比他們想象的低得多。

可他已經兩手一甩,雙腿一蹬,撂挑子了。現在再去研究他的心理素質已經毫無意義。如喪考妣的高昌人趕緊把麹文泰的兒子麹智盛擁上王位,希望這位新國王能繼承乃父遺志,帶領他們抗擊入侵之敵。

貞觀十四年(公元640年)五月,唐朝遠征軍抵達高昌邊境的柳谷(今新疆哈密市東),此時偵察兵來報:“麹文泰的葬禮即將舉行,達官顯要都將雲集於都城。”眾將聞訊,紛紛建議直接對高昌都城發動突襲。侯君集卻說:“不可,天子以高昌無禮,命我討伐它,如今在人家的葬禮上發動襲擊,不是吊民伐罪的正義之師。”於是命大軍向高昌城東南的田城(今新疆鄯善縣西南)進發,於次日拂曉兵抵田城城下。唐軍命守軍投降,守軍不從,唐軍隨即發起強攻,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將其攻克,俘虜了七千余人。

高昌國喪結束後,侯君集立刻命中郎將辛獠兒為前鋒,向高昌城發起進攻。高昌軍出城迎戰,辛獠兒迅速將其擊潰。隨後,唐軍主力全部進抵高昌城下。

麹智盛慌忙給侯君集寫了一封信,說:“先王麹文泰得罪唐朝天子,已遭天懲,身已亡故。我繼位時間尚短,懇請閣下憐憫體察。”侯君集回信說:“若真心悔過,當自縛雙手到軍營前投降。”

自縛投降?麹智盛當然不幹。他老爸生前早把高昌城修築得溝深城堅,何況西突厥的援軍此時就駐紮在北邊不遠的可汗浮圖城(今新疆吉木薩爾縣)。既然手上還有這些籌碼,麹智盛豈能不戰而降?

高昌不降,唐軍只好開打。

侯君集一聲令下,士兵們迅速填平了護城壕溝,隨即把雲梯、撞車、拋石機、巢車等大型攻城器械全部推上戰場,一股腦兒往高昌城上招呼。

一時間,箭矢飛石猶如暴雨傾盆而下,高昌城內頓時血肉橫飛,一片哀號。守軍一個個抱頭鼠竄,紛紛躲進房屋裏面,壓根就不敢露頭。

值得一提的是,唐軍此役動用的這些攻城器械都是經過特殊改進的,不但打擊力度超強,而且精確程度非常高,屬於當時世界上技術含量最高的尖端武器。比如巢車,就是高昌人以前聞所未聞的東西。它的高度足有十丈,士兵躲在巢車中,足以“俯瞰城中”,“有行人及飛石所中,皆唱言之”。(《資治通鑒》卷一九五)

也就是說,巢車並不是攻擊型武器,而是一種“精確制導”武器,猶如今天的衛星定位系統和電子制導儀器。在它的指揮下,唐軍的拋石機指哪打哪,一打一個準。如果準確命中目標,車頂上的“觀察員”就向下面匯報戰況;假如沒有命中,下面的投石手就根據觀察員的提示,改變打擊的角度和力度,直到命中為止。

在唐軍的這種致命打擊之下,高昌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眼看高昌城即將滅頂,麹智盛不住地向天祈禱,巴望著西突厥援軍趕緊到來。

可是,西突厥的援軍到底在哪裏呢?

其實他們所在不遠——就在唐軍的軍營裏。

準確地說,是在唐軍的俘虜營裏。

盡管高昌很早就和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訂立了攻守同盟,相約“有急相助”,然而,這種“相助”絕對是有條件的。如果是幫助高昌欺負伊吾、焉耆這些西域小國,順便擄掠財帛子女,咄陸可汗的積極性當然很高,可要是碰上唐朝這樣的巨無霸對手,咄陸可汗的態度馬上就不一樣了。

這一次,當侯君集的遠征軍剛剛抵達高昌國境,咄陸可汗就一溜煙跑了,“懼而西走千余裏”(《資治通鑒》卷一九五),只留下一個親王駐守可汗浮圖城。沒想到這個親王比咄陸更怕死,咄陸前腳剛走,他後腳就開門投降了唐軍。

事已至此,麹智盛還有什麽指望呢?

這一年八月八日,徹底絕望的高昌國王麹智盛舉城投降了唐軍。侯君集隨即兵分數路,把高昌境內的二十二座城池全部占領,俘獲人口共計一萬七千七百。

早在唐朝出兵之前,高昌國內就已經悄悄流傳著一首民謠。

高昌兵馬如霜雪,漢家兵馬如日月。

日月照霜雪,回手自消滅!(《舊唐書·焉耆傳》)

這是一則末日預言。當時麹文泰怒不可遏,曾下令徹查初唱者,可後來卻一無所獲。麹智盛斷然沒有想到,他即位不過才幾天,這則可怕的預言就應驗了。

至此,曾經猖獗一時的高昌,終於像烈日下的霜雪一樣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