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具世界主義色彩的朝代

走在長安車如流水馬如遊龍的寬闊大道上,你遇見的絕不僅僅是唐朝人。

你隨時會遇見突厥人、西域人、波斯(伊朗)人、大食(阿拉伯)人、拂菻(東羅馬)人、日本人、新羅人、天竺(印度)人、真臘(柬埔寨)人、驃國(緬甸)人……他們中有元首、大臣、使節、士兵、商人、學者、留學生,還有僧侶、藝術家、工匠、歌姬,甚至有“色黑如墨、唇紅齒白”的黑色人種昆侖奴,可謂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在公元7世紀和8世紀,要感受什麽叫做國際性大都市,你必須來長安;要感受什麽叫做對外開放、與時俱進,你也要來長安;要了解當時的東西方和亞洲各國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交流的盛況,你更要來長安。

因為當時的大唐帝國是世界上最先進、最文明、最發達的國家,而大唐帝京長安則是整個亞洲的經濟和文化中心。歷史學家向達先生說,在唐朝,“一切文物亦復不間華夷,兼收並蓄。第7世紀以降之長安,幾乎為一國際的都會,各種人民,各種宗教,無不可於長安得之。”

英國著名歷史學家湯因比說:“長安是舊大陸文明中心所有城市中最具世界意義的城市,在這方面超過了同時代的君士坦丁堡,唐帝國和中國文明不僅為朝鮮,而且為更遠的日本所贊賞和效仿,這顯示了中國的威望。”

據統計,唐朝曾先後與世界上300多個國家和地區有交往。為了接待各國使節和來賓,唐朝專門設立了鴻臚寺,由當時朝中的國際政治專家擔任主管官員。長安城中甚至有專供外國人長期居住的“番坊”。有很多外國留學生到唐朝讀書之後,進而參加科舉考試,最後終身在唐朝為官。如日本人阿倍仲麻呂,中國名字叫晁衡,於唐玄宗開元五年(公元717年)來到長安的太學就讀,當時年僅19歲,完成學業後留在唐朝任職,歷任左補闕、秘書監、左散騎常侍等職。

晁衡在長安與著名詩人李白、王維結成了好友。天寶十二載(公元753年),晁衡作為唐朝回訪日本的使者,與日本遣唐使一起返回日本,不料途中遇險,船只漂到越南,友人們誤以為他已經遇難,極為悲傷,李白為此寫下了一首《哭晁卿衡》:“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後來晁衡又輾轉回到了長安,一直到唐代宗大歷五年(公元770年)去世,前後在中國一共生活了53年。

有一些外國使臣出使唐朝後也留了下來。比如波斯大酋長阿羅撼,於唐高宗顯慶三年(公元658年)出使中國後便留在唐朝為官,此後又以唐朝使者的身份出使拂菻(東羅馬)等國,因功被授予右屯衛將軍、上柱國、開國公,位尊爵顯,並一直在中國活到了95歲高齡。

西方著名漢學家李約瑟說過:“唐代確是任何外國人在首都都受到歡迎的一個時期。長安和巴格達一樣,成為國際著名人物薈萃之地。”

除了留學生和使節,在唐朝定居數量最多的就是商人。唐朝專門設立了互市監和市舶司管理對外貿易。當時的長安、洛陽、揚州、廣州、泉州、蘭州、涼州、敦煌,都成了唐朝對外貿易的重要城市。貞觀時,西域各國“入居長安者近萬家”,而各國商人在長安西市開店經商、長期居住的也有數千家之多。廣州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貿易港口,有唐一朝,曾有大量的外商在廣州定居,從事各種貿易活動,僅唐朝末年的黃巢起義,死於戰亂的外商就達12萬人以上。

為了適應國際交往的需要,唐朝的對外交通相當發達。陸路從長安出發,經河西走廊,出敦煌、玉門關西行,可直達中亞、西亞、東歐,這就是著名的“絲綢之路”。海路方面,可由登州、楚州或明州出海,前往朝鮮半島和日本;此外,由揚州、明州、泉州或廣州出發,經越南海岸,在馬來半島南端穿越馬六甲海峽,過印度洋,可到達斯裏蘭卡、印度等地;再越過阿拉伯海,可到達阿曼灣、波斯灣,並可遠至紅海,抵達埃及和東非的港口,這就是“海上絲綢之路”。

就是通過陸地和海上這兩條“黃金通道”,世界各地的人們紛紛來到了中國。

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東羅馬皇帝波多力遣使來唐,獻赤玻璃、綠金精等物,唐太宗回書答禮,贈綾、綺等絲織品。東羅馬的皇帝、貴族和婦女都極其喜愛中國的絲織品,拂菻也成了唐朝絲織物傳入其他國家的重要轉輸地。

7世紀初葉,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統一了阿拉伯半島。穆罕默德本人對中國文化非常向往,曾對他的弟子說:“學問雖遠在中國,亦當求之。”唐高宗永徽二年(公元651年),大食(阿拉伯)遣使與唐通好,在此後一個半世紀的時間裏,大食遣使來唐共達36次。唐朝文化因此大量傳入阿拉伯世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造紙術。